《临深履薄》

2坦诚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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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坦诚相待

鑫云轻轻地叹了一声,向外走去,并回身给他掩上了门。

其实绍渊正如爹爹所说,是个最听话的病人。再苦的药都一饮而尽,从不拖沓,不许他做的事,一点也不沾,不许他吃的东西也从未见他偷偷吃过。十四岁的孩子过得如同六旬老人般清心寡欲,平日里也不见他情绪急躁,可在每次入睡后,在理智再也无法主宰时,那样的伤痛就再难隐藏。

鑫云就这样蹲在陶然居外的水池边发着呆。一阵琴声由轻到高的悠扬传来,先如水滴般滴答断续,接着仿佛水势渐大,水滴变成了水流,流进了潺潺的小溪之中,随着地势的高低缓急,在山涧里流动,溪流声和着清风,婉转清扬,之后乐音又一转,好像小溪最终流进了湖里,湖面开阔,水质清透,乐音又渐渐低了下来,终归于虚无,气氛一片静谧,连山上的鸟儿都似乎忘了鸣叫,沉醉在这天籁般的乐声里。坐在琴前的绍渊已心绪平和。

“鑫云,”绍渊扬声喊道,正色对着进来的鑫云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不是不愿告诉你,只是自己心结难解,我会好好调适的。”

“绍渊,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一切都会好的,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不要把自己困在里面,让我们担心好不好!”

“好,以后我不会瞒你,鑫云,谢谢你!”

“你也要相信我,我会尽量帮助你,但你不能逞强,养好身体才能做你想做的事。”

两张年轻的脸,相视一笑,一张娇美无匹,一张风华无限。

此后,绍渊明显的忙了起来,上午跟着师傅幽谷散人学习,下午和墨爷爷不知忙些什么,晚上还要和陈叔唧唧呱呱大半个时辰。

绍渊本就清瘦的身形更瘦了,但在鑫云的照顾下,精神还好,也没有再发过病。

柳辰则是新野、子规山两处的跑动。绍渊在墨爷爷处研究出的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画好图纸,带给阴识,再由阴识组织作坊的工人做出成品,放在阴家店铺进行销售。绍渊上次带回去的新式稻子,刘秀也已经试种成功了,正计划和阴识一起如何更好的扩大生产。

阴识收留的那些孤儿们,挑出聪明伶俐的由柳辰带到山上。绍渊在山中寻了个隐蔽的地方,建了院子、房舍,取名为自强院。根据各个孩子的特长,或习文,或习武,或学艺,或学技。

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经过这段时间在武学上的勤练及两地不停的奔波,柳辰显得更为黑壮,身高近九尺,往人前一站,如同铁塔一般。他现在正一脸喜气地站在绍渊面前,表情中还带着些许的羞涩,“少爷,”喊了一声之后,又欲言又止。

“怎么了?柳辰,前日,我为你卜过一卦,卦上显示,你有喜事,乃万象更新之卦。”年已十五的绍渊气质更为出众,与散人学“易”一年,更带出了仙风道骨的出尘之气。

他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衫,未束腰带,衣襟随风而动,虽矮了柳辰半个头,但仅这随意的一站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少爷,”柳辰又嗫嚅了一会儿,红着脸低声说,“小南,小南有喜了!五个多月了。”

“恭喜你啊,小南此次必顺顺当当,无惊无险……这一年来辛苦你了,月月往返跋涉,自强院中的弟子也要你费心教导。”绍渊拍了拍柳辰的手臂,感觉有点对不起柳辰。

“少爷,能为你分忧,我很高兴,真的。”

“上次听你说小顺武艺已有小成,明日你去自强院将他带来,就让他跟在我的身边,你也可省心一些。”

“识少爷送过来的孩子都很好,意志坚定,很能吃苦,他们训了这一年,进步都很大。不过,少爷身边的事,我还是怕他们不够细心。”

“你教几日便是了,院中的孩子,学有所成,总是要人尽其才的。算了,明日我们同去吧,我也有许久没去了。”

“绍渊,明日你又想去哪里?”随着这个清泉般动听清脆的声音出现的,正是仲鑫云,今日也穿着月白色的衣裙,身量修长,肤色雪白,因着常年与药接触,整个人带着些淡淡的药味,清新雅致。

“正要向你请示的,我可不敢擅自行动。”绍渊笑言,“明日我去自强院,你也陪我去吧。这几日天气都不错,适宜外出。”

“算你听话,明早我来找你,”随后鑫云从袋中取出一个绣工精致的小荷包,“这是爹爹新研制的一种药包,你随身带着吧。”

说着她踮起脚来,为绍渊将药包挂到了脖子上,又调节了一下绳带的长度,将药包塞进了领子里面。

绍渊微微弯着腰,配合着鑫云的动作。弄妥的鑫云一抬眼,一下子撞进了一双含笑的星眸之中,就突然间红了脸,一时忘了将视线调开。

此时正旭日东升,山间惠风和畅,杜鹃、山茶等漫山开放,吐蕊争春,一对玉人儿迎日乘风,相视未言,如同谪仙降尘,好一幅美不胜收的画卷。

还是鑫云先回过神来,一下子低下了头,低低说了句,“我先走了。”带着一脸的娇羞,落荒而逃。

绍渊的视线,一直追着鑫云的背影,到最后不知想起了什么,一丝隐约的无奈又浮上了他的眉间,喉间发出一声无言的叹息。

“少爷,快去师傅那里吧,时间快到了。”绍渊轻轻的压了压胸口,嗅着那股淡淡的好闻的药香,那里有鑫云刚刚亲手给挂上了荷包。“柳辰,我们走吧。”

幽谷散人住在山的最高处,是一间简陋的石屋,屋顶有一天窗,用以观星。上山的路上都是石阶铺就,并不难行,散人有意让绍渊每日往返,也是一种锻炼,从开始的需要搀扶,到现在,绍渊一路上来,只是微微气喘。

待两人到达时,散人已经静坐相候了。

“师傅!”两人一起行礼。

“嗯,”散人点头应是,接着对柳辰说:“上次,我授你的掌法,你已能融会贯通。我少年在外游历时,曾得过一个刀谱,招式大开大合,猛不可当,倒是很符合的性子,你去练吧,有不懂的,我们再来参详。”

“谢谢师傅!”柳辰喜形于色,“平时师傅教的招式,都太文雅了,我总觉得使起来不够畅快,呵呵,我是粗人,师傅你真懂我啊!”

“去,”散人啐了他一口,又说,“大开大合的招式,要有扎实的基础,雄健的内力,机敏的反应做基础,我是看你现在终于勉强达到要求,才将刀谱给你的,不然练出来,也只会空有其形,丧失其神,无法发挥它的威力,你可懂得?”

“是,谢谢师傅教导!”柳辰收起了笑容,正色的回答,随后拿了刀谱自去习武场练习了。

“渊儿,到师傅身边来,”散人指指自己身边的小几,说:“一年所学,你有何感?”

绍渊沉吟了一会儿说:“天地之理,万物之理,人生之理,自有其道,道为自然,可顺应,可借力,不可强求,而道之始终,在一“易”字。”

“你可还执着于勤儿一人之仇。”

“姑姑之仇,自是要报的,只是此仇并非杀一人或杀十人而已,姑姑不过是千千万万个枉死之人中的一个。我要寻的是“易”之道。”

“我看你这一年之中诸多安排,处处弹精竭虑,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师傅,我入得山中已有六年,世间世事变迁,目前政局混乱,吏治腐化,百姓犹如刍狗。上天既给了我通达人性的能力,我总是难脱其责。”

“渊儿,自你出生,我便知你,特殊的能力必有特殊的责任和磨难,你如今能看透,甚好,甚好。渊儿,你记住,天下并非一家一姓之天下,我等不可妄求大势,却因顺势而动,救弱于炭煮,扶民于危难……”

“谢谢师傅教导!”绍渊起身行了一礼。

”渊儿,你入门中已有数年,今日也该与你讲讲这两仪门的故事了。

两仪门自成立至今,繁华落幕,几番沉浮,已近千年。成立初始本是为求学问之极致,为求天道。后来渐渐发展,门内学术之风极盛,能人异士很多,颇有百家争鸣之意味。

每每乱世来临,多次辅一方新主成就大业,又总在天下初定后为新主所忌。

两百余年前,汉主初掌乾坤,其时,盟主荀先生未被繁华惑眼,辞官归隐,激流勇退,并定下门规‘天下定,两仪隐’,自此,我门由明转暗,由集转散,也不再广收门徒。

想当年,荀门主归隐此山,潜心修行,于百岁时得窥天道,飘然而去。我师父继任门主之位,见汉室昌盛,也并不多问世间杂务,只是喜爱入世修行,曾遍历天下。门主密室中有多卷他的手书,渊儿,你可多去看看,以偿你无法亲历的遗憾。”

“多谢师傅,想必一定精彩万分。”

“是啊,我师傅一生行踪不定,潇洒不羁,一直到百岁才静心收徒授业,却看上了在路边行乞的我。”幽谷散人目光幽幽,似乎又想起了自己少年时的时光,停了一下,他叹了口气,接着说,“师傅136岁时驾鹤西去,我只得接下门主一职,也想学师傅那样遍行天下,可是汉室式微,天下乱势将起,近十年来门人弟子纷纷回归,天象混沌一片。于十五年前,终于有新星出现,却将相难明,而帝星更是隐晦难见。”

“我是否便是师傅所说的新星,而帝星又是什么?”

“新星出现时,光彩夺目,卦象也格外分明,我寻到你时,你不过才出生三日。只是命相之理,博大精深,我只知你生有波折,故留下门中圣物玉牌护你周全,没想到你竟会险些夭折……唉!”

“师傅无需介怀,一失一得而已,大病之后,我的感觉更敏锐,六识精进,又焉知凡此种种,莫不是天定?”

“也罢,你顺心而为即可,如今‘易’之理你已通透,该是你入世之时了。”停了半刻,幽谷散人又神色庄重地对绍渊说,“渊儿,记住,你的职责便是辅助帝星,助他光耀九州,此乃天命!而帝星则需要你自己去寻找了。”

“是,师傅,那我下个月下山去!”绍渊的神色同样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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