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低了兜帽遮挡住自己面孔的薇儿娜娅小心翼翼的翻过了院墙，然后躲躲闪闪的潜入了院子，在房屋的后门上轻轻敲击了几下。

“门没锁，附近也没有可疑的人，直接进来吧。”坐在客厅沙发上萧遥懒洋洋的回答了一声，把手中的报纸丢到一旁。

虽然比不上洛玥的“神感”，但是萧遥的感知能力也不弱，灵敏的嗅觉和听觉足以让他坐在屋里就清楚的判断出走在外面街道上的大致是什么类型的人。

薇儿娜娅飞快的拉开了门，闪身进来，然后反手把门关紧，依靠在墙上深呼吸调整着紧张的呼吸声，倒是让旁观到这一切的萧遥看出了一种做贼心虚的意味。

“这是怎么了？是巡警上门查水表了吗？”

“唉，我倒是宁愿被巡警查上门，那群蛀虫只要有钱什么都好说……”薇儿娜娅苦笑了一下，“我那个擅长审问的朋友从赌场老板嘴里把幕后的那个人问出来了，然后他几乎是立刻就把那个可怜的胖子丢到了海里，然后买了一张去新大陆的船票，只来得及给我留了封信说明情况……估计他现在应该已经在船上了。”

“啊哈？”萧遥楞了一下，这倒是出乎预料的情况，自己把那个胖子提出来的时候都快把他吓傻了，“那家伙的靠山这么猛的吗？你背后的家族也惹不起？”

“嗯，让我想想怎么解释……维尔特帝国实际上是个君主立宪制的国家，这一点你应该了解吧？”薇儿娜娅的表情扭曲的仿佛被人逼着生吃了一堆柠檬，俏丽的五官拧成一团。

“是的，不过现在管事的不是议事会吗？”

“但是从理论上讲，皇族是凌驾于议事会的。虽然皇族手里的实权少得可怜，但是严格来说……皇帝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只不过议事会暂时‘代管’这个国家而已。”

萧遥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难不成……”

薇儿娜娅叹了口气：“是啊，打死我也想不到，药剂师也好、地下赌场也好、甚至血河屠杀案都极有可能……根据那个可怜虫的口供和一些线索的佐证，这些离奇的事情居然都是那位名义上的维尔特皇帝在幕后指使！难怪就算是我，之前也没法追查到那个操纵了血河屠杀案的神秘‘大贵族’。”

“靠，看来这位皇帝貌似也不是个老实人啊……”听完了薇儿娜娅的抱怨，萧遥大概理解了那位皇帝的“作案动机”——高高在上的皇帝怎么可能会漠视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权柄被议事会一直占据呢？

在军权被议事会牢牢把握、皇权根本无法渗透的情况下，维尔特帝国的皇帝只能选择借助超自然的力量……这样想的话，皇帝暗中委托药剂师改进的诡异药剂以及“驯养”那些白鬼就不稀奇了。

“是啊，贝伦家族虽然是个老牌贵族，可是和皇族扳手腕？还是算了吧。虽然皇帝手里没多少实权，可那是一个国家的象征啊，就连议事会都不敢轻易在明面上冒犯皇帝。”薇儿娜娅绞着手指，不好意思的看着萧遥，“这样一来……我们之前达成的交易可能只能做到一部分了。”

“无妨，计划不如变化大，走一步算一步吧。”萧遥摇了摇头，他一点点的整理着思路，如果把所有的锅都都在皇帝头上，貌似逻辑上讲得通，但是……首先是缺少足够的证据，其次是自己总感觉忽略了什么……

“那我们先带着药剂师去见我祖父吧，估计你也有些好奇当年在他们之间发生的故事吧，说不定能对目前调查的僵局能有所突破。”薇儿娜娅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抓着自己一缕金发在手指头上绕来绕去。

薇儿娜娅虽然能随时随地毫不犹豫的丢掉节操甚至以此为傲，不过对于向朋友说好了的事情却从未违背过，顶多在其中掺杂一点点小心思而已。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贝伦家族根本不可能为了自己的一个承诺直接与皇帝作对，自己答应好的事情现在看来几乎不可能实现，哪怕是脸皮厚度匹敌城墙的薇儿娜娅也有些愧疚。

“那好，去看看也无妨。”萧遥叹了口气，他也感到有些无奈。

尽管他的心中已经开始思考如何与那位维尔特帝国的皇帝对对线了，不过此刻他倒是觉得说不定那些药剂师的陈年旧事里也隐藏着任务的关键突破口，直接抛弃这条线索未免有些可惜了。

“对了，另外两位小哥和那个可爱的小妹妹呢？”薇儿娜娅探头看了一圈，没有看到另外三个人的身影，也没有听到他们的声响，“他们不在？”

“去帮另外两个队友的忙了，那边正在组织一场贵族拍卖会，人手不太够……我们手里不止有你这边的调查路线，她们选择的方向是尝试融入贝希摩斯的贵族圈子，说不定那边能够调查到一些关于皇帝的情报。”

吕欣、维克托和高铭确实不在这里，因为段天凡昨天夜里坐上了前往教皇国的蒸汽轮船，准备去执行属于他的任务，导致洛玥和苏琳儿那边人手就不太够了，于是萧遥直接让他们三个都过去帮忙了——他感觉这边自己一个人应付得了。

萧遥打开了地下室的门，向着正在研究那具白鬼尸体的药剂师大声喊了一句：“出发了，去见见你的老朋友。”

药剂师停下了手里的解剖刀，默默的抬起头看着萧遥，鸟嘴面具下露出两道锐利的视线。

……

贝伦家族的宅邸中——

“你来了。”年迈的老人艰难的从病床上抬起身体，薇儿娜娅连忙凑过去用枕头垫在他的背后。老人看着站在门口戴着鸟嘴面具的瘦高男子，浑浊的眼睛瞬间清醒了起来，“好久不见，巴尼先生。”

他明明已经老得快要死掉了，但是此刻却有一股强大的生命力支撑着他重新挺拔起来，如同完成了最后愿望带来的回光返照。

若干年后树都老了，故人白发重逢。

“巴尼……差不多有一百年没有人这样叫我了，我都快要忘掉这个名字了。”药剂师平静的说，鸟嘴面具后的眸子注视着年轻年迈的老人，“你是……威尔逊？”

老人没有在意药剂师的反应，他带着一种解脱感慨万千：“是啊，我们都老了……我这具身体老得过不了多久就要死掉，你的精神老得都已经忘了自己是谁……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背着一个药箱就贸然闯入疫区救人的小医生了。”

“人总是会变的，我已经不是当初的自己，你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热血上头的教皇国银骑士了。”药剂师终于认出了这个衰老的人是谁，也渐渐的回忆起了那段曾经改变了自己一生的经历，“我大概记起来你是谁了，威尔逊，好久不见。”

“不过，我依旧很高兴死前能见到你，很高兴见到……还依旧算是个人类的你。圣银之血至今都没有把你彻底污染，你能意识到这是何等的奇迹吗？”老人慢慢的举起一只手指向药剂师，“纵观教皇国数百年的历史，能支撑近百年不被圣银之血腐蚀的使徒，不超过二十个。”

药剂师似乎没有想到老人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他沉默了许久才做出了答复：“与其说是奇迹，倒不如说是科学的力量……在这具身体上实验了多少药剂才控制住白鬼化的蔓延，我都无法计数。”

“打扰一下，”萧遥举起了手，听到这里他实在是按捺不住好奇心了，赶在老人说话之前打断了他，“圣银之血？腐蚀？污染？白鬼化？我冒昧的猜测一下……圣银之血能让某些幸运儿成为使徒，但是使徒如果某个时刻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就会异变为白鬼？”

“是的，而且还是比普通白鬼更加强大的白鬼。”老人浑浊的眼睛看向萧遥，大大方方的说明着原本应该是机密的东西，“白鬼吸食的鲜血越多就越强大，而使徒堕落而成的白鬼一诞生就与吸食过数百人鲜血的白鬼一般强大。”

“那么……不是幸运儿的人，接触到圣银之血会发生什么？”萧遥虽然大约猜到了答案，不过他还是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直接异变为白鬼。”老人干脆的回答，“是的，这就是白鬼的起源，每一个白鬼都曾经是人类……最初白鬼并不是自然而生的妖孽，而是诞生在人类贪婪中的恶魔。足够强大的精英白鬼的体液本身就掺杂着少量圣银之血，它们会像是散播瘟疫一般继续扩大自己的群体……这就是白鬼之灾的真相。”

老人的声音苍老而低沉，他缓慢的诉说着这恐怖的真相，用最平静的姿态说出了亵渎神圣的话语。薇儿娜娅彻底呆住了，萧遥也倒抽了一口冷气。

老人面不改色的继续说道：“圣银之血的筛选有着极大的随机性，十分之一的幸运儿获得神明的恩赐，成为侍奉神的使徒，而剩下的人则接受恶魔的馈赠，堕落为嗜血的白鬼。使徒拥有漫长的生命，甚至可以活近千年，然而从来没有一个使徒能活过两百岁，因为他们在那之前就白鬼化了。”

“难以置信……”薇儿娜娅喃喃自语，“为什么……污染是什么？”

“虽然成为使徒全凭运气，但是维持自我却需要意志……我不是使徒我也不能确定，不过似乎使徒们随时随地都在承受一种精神污染，一旦抵抗不了，他们就会从身体上异变为白鬼。也许一百多年的岁月不会让使徒的身体衰老，但是他们作为人类的灵魂会衰老……所以，从未有人撑过两百年。”

“果然是敌我同源的套路吗……圣银之血，听起来是教皇国的命名风格，能稍微解释一下这种能让人获得超凡力量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吗？”听到了如此劲爆的情报，萧遥现在整个人都有点懵逼。

他不由得想到了鲍尔注射过的针剂以及药剂师交给自己的原样试验品，难道那些药剂里就含有圣银之血？

“我不知道，毕竟当年的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银骑士而已，我只是知道圣银之血的效果，关于圣银之血的构成、圣银之血的由来我一概不知……关于圣银之血的真相是属于使徒和教皇的秘密，也是教皇国的最高机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