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徒的本职是追寻未知，因此山海徒常常不走寻常路，虽说这世间存在多种多样奇奇怪怪的妖魔鬼怪，让旅途变得诡异且危险，但山海徒总会有办法解决。

黎明是这样认为的。

“我们迷路了。”

龙游说道。

龙叔会解决的，黎明这么想着。

“出不去了。”龙游带着黎明兜兜转转又绕回了原地。四周的草木即使黎明没有认真去记，黎明也能回想起自己至少见过它们三四次了。

“怎么办？”黎明问道。

“我不知道。”

“龙叔也没办法了吗？”

“我没辙了，不过所幸的是我们还能找到食物，这说明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去寻找迷路的原因。”龙游抛了抛手上的乌果。

“只有乌果吗？”对黎明来说，乌果比树干果还要难吃，树干果只是说口感不好，乌果则是连味道都不行了。

“你可以选择不吃，不过在我们找到出路之前，我估计我们一日三餐都得吃它。”

“唔……龙叔快想办法。”

“我想不到啊。”

“那我来想。”

见黎明开始认真思考，龙游嘴角便有了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做记号，走直线。”黎明给出了他的办法。

“那我们开始吧。”

太阳一点一点地移到西方，黎明将花花草草糟蹋了一路，带着龙游回到了原点。

“怎么会这样！”黎明回头望去，被糟蹋的花草呈现为一条弯曲的道路，与黎明预想的完全不一样。“我明明是在走直线。”

“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办法。”两人坐下休息，龙游给黎明递了个乌果。

“哼！”黎明气鼓鼓地拿过乌果，恶狠狠地咬下去。黎明非常肯定龙叔是知道怎么出去的，只是故意在给他出难题而已，毕竟龙叔是个大骗子。

夕阳西下，鸟群从天边呼啦啦地飞回巢穴，发出喧闹的声音，这时黎明才注意到这片森林的鸟儿格外的多。

“龙叔会飞吗？”

“不会。”

“要是龙叔是鸟儿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带着我飞出去了。”

“……”

“我也想变成鸟儿，那样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天上飞了。”放弃思考的黎明躺在地上看着被夕阳映红的天空，开始放飞自我。“从天空看到的大地是怎么样的？在天上飞翔的感觉又是怎么样的？总感觉鸟儿在天上飞得好快乐呀……”

“飞翔对鸟类来说并不是你想象的什么乐趣，而是为了生存而拼搏。它们要穿越云层，搏击风雨，对抗因飞翔而产生的危险，许多困难不是我们能够想象的。”龙游毫不留情地将黎明拉回现实。

“龙叔是知道的吧，出去的方法。”黎明坐起身来质问龙游。

“我知道。”

“那为什么一开始要说不知道？”

“我希望你能独立思考，不要总依赖我。我解决问题的时候你也应该想想我为什么会用这种办法解决，有没有别的更好的方法。”龙游看了看天色说道：“除此之外，我还有想让你看到的景色，你现在倒数十秒。”

黎明开始在心里数。

十。

一切都是暗红的，暗淡的夕阳让一切都显得迷离。归巢的鸟雀喧嚣着，分享着丰收的喜悦。

九。

风起云涌，树叶哗啦啦地响。林间亮起星星点点各色的光——那是特殊植物发出来的。

八。

有一片红色的叶被风吹落，打着旋飘着，像舞蹈一样。月亮不知何时悬在空中，沉默地看着红云下的一切。

七。

山后的夕阳就剩一点，暗紫色的云占了大半边天。远方不知名的鸟群呼啦啦地从这边飞向那边，又呼啦啦地从那边飞向这边。

六。

夜色在各处生长蔓延，不断吞噬着衰微的夕阳。影子与夜色交融，光线变得不真切。

五。

鸟群突然都归巢了，似乎在等候什么。

四。

静，风的声音都听得见，那声音淡得近乎透明，听起来像遥远的地方有许多生灵在和鸣，唱着圣洁温暖的旋律。

三。

无数金色的光团凭空出现，如阳光下的尘埃沉沉浮浮。

二。

夕阳跳下山崖，所有声音都在那一瞬间消失了，淡淡的雾气弥漫在林间。

一。

心跳声清晰可闻。

——忽然地，金色的光芒笼罩一切，本来暗下去的森林又调高了几个亮度。树木从青灰色的夜幕中凸出黛色的轮廓来，连树皮上千沟万壑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睁大眼睛看好了，它们要出来了。”

话刚落音，未知的生灵从金色的大地浮出，径直向天空飞去。待其飞到半空，黎明才看清它的本体——那是一只巨大的水母，它透明的身躯内有着星河般的色彩，七色的触手富有规律地摆动着，迷离且梦幻。

水母并不只有一只，成千上万的水母从森林大地的各处浮现，然后飞向夜空。它们亮着五颜六色的光，将自身内部的结构照得纤毫毕现。

“它们叫幽灵水母，是鬼的一种。白天居于大地之下，夜里飞向云间，至于它们做的原因，我也不清楚，有人说这样做是为了吸取灵，但大地的灵比高空的要多得多。所以这说法并不成立。”

“我是长大了吗？”

“什么？”

“灵医说我长大了就能看见鬼。”

“你能看见鬼并不是因为你长大了，而是因为我们脚下的无疆。”

“无疆？”

“和焚如海若一样，无疆是怪物。当我们踏上无疆变成的土地上，我们就会因为它而走直为曲，步曲为直，从而不断兜圈迎来一场没有终点的旅途。许多生物就是这样饿死在无疆变成的土地上，然后灵和身体都被无疆所吸收。”

“无疆能让灵显露在实界，平时我所说的灵粒就是那些光团，灵气就是那些金色的雾气。所以你能看见鬼了，当然，现在的你只有在无疆的土地上你才能看到，离开了无疆你就还是要再长大点才能看见。”

“那，那我们到底要怎么出去？”

“如果不能往天上飞，东西南北也走不出去，那还有什么方向你没走过？”

“地下？”黎明看向大地。

“对，我们要挖出去。”

龙游说完便看向四周，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来这无疆还没产生灵智，又或者是还没学会人类的语言。”

“龙叔又想干什么。”黎明想起被龙游忽悠到跳河里的海若。

“只是想吓吓它，让它把我们送出去。”

“那现在吓不了怎么办，真的要挖地洞吗？”

“其实挖地洞也出不去，只不过无疆的本体在土里，我们挖它出来就能直接解决问题。但这要耗很长时间，所以还是只能用飞的了。”

“龙叔不是不会飞吗？”

“我是不会飞，但它们会。”龙游指了指正从地面冒出的幽灵水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