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游，你弄回来的草药数量不够啊。”通古给龙游换药的时候说道。

“我又没说采完了，再休息几天我就去采。给黎明治疗需要的草药应该是齐了吧？”

“齐了。”

“那就赶紧给他治疗。”

“催什么催，你刚回来的时候都催过了，药我已经在配了。你不在山口城接受治疗，非要带着一身的伤跑回我这，不会就是想早点让黎明接受治疗吧？”

“早治早安心嘛。”

“你这偏爱的有些过分了，这孩子该不会是你亲生的吧。”

“您老说笑了，山海徒可没有伴侣。”

…………

郊外，林间，水池边。

巨大的灵阵以水池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被灌了药的黎明昏睡着，龙游抱着他，跟着通古走近水池。

“脱掉他的衣物，给他喝了这最后一瓶药后就马上把他放进去。”通古给龙游递过一瓶混浊的药液。

“我说你要鱼鳃草干嘛呢，原来你的治疗还有这一步。”龙游闻了闻药液说道。

鱼鳃草是调制深潜剂的关键材料，虽然在市场不常见，但那也只是因为需求量不大，比较深的湖都会有这种草，所以在市场的价格并不高。

“赶紧让他喝了，不然会失效的。”

龙游给黎明灌了深潜剂后，黎明的脖子上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鱼鳃。

被脱掉衣物的黎明被龙游轻轻地放进水池里，很快便沉了下去。

“剩下的交给我，你先退到灵阵之外。”

“好。”

通古诵念咒词，每弹出一个音节，他四周的空气便扭曲一分，灵阵黑色的纹路线条亮起光来，水池由浅绿色变为金色。天空不知何时聚集一团巨大的阴云。

璀璨的光芒从天而降，将水池笼罩。远处开启灵视的龙游，看到无数游离的魂魄被光芒牵入水中。

黎明沉在水底，被光芒萦绕，乳白的魂魄融入他残损的灵魂，灵旋的运转越来越慢，最后近乎停滞。

…………

阴云散去，一切重归平静。

“这样还是无法将灵旋彻底停住吗？”龙游看完整个治疗过程，便觉得治好黎明有望，但通古却说只能暂时停止黎明的灵旋。

“灵魂一旦受损，就难以恢复。我现在只是用纯粹的魂魄填补他灵魂缺失的部分，使他的灵魂在当前来看是完整的。但随着他的成长，灵魂的排异性加强，他的灵旋又会再次运转，而且无法再用这种方法压制。”

“这样啊。”龙游有些失望地说道，随后语气一转。“为什么这次治疗不让我直接付钱呢？你让我采的药大多数都是能买到的吧？”

“让孩子觉得钱来得太容易可不好。”通古意味深长地说道。

…………

漆黑一片没有时间概念，思绪飘忽不定沉沉浮浮。

“我怎么了？”

“这是哪里？”

世界突然有光了，十几团大小不一的雾气从四面八方飘来，聚合成一个白色的人影，它一步一步地走向黎明，黎明看其身形，觉得它和自己差不多。

黎明想动，却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身体似乎完全失去知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影与自己相撞。

人影融入体内的那一瞬间，黎明便明白了。

这是我的记忆。

线条于无尽的黑暗中勾勒出轮廓，颜色如墨落宣纸般晕染出色彩。

绵延的山，无尽的林，熟悉且陌生的村庄。

晨的鸡鸣，午的炊烟，夜晚星空里的传说。

晴的蝴蝶，阴的风铃，狂风暴雨下的屋檐。

或模糊或清晰，黎明似乎在重新经历一次记忆里的时光。

父母的容颜看不清，但还是能感受到父亲粗糙的手，听到母亲的温声细语。伙伴的名字记不得，但还是能知道谁喜欢闹腾谁喜欢安静。来来往往的村民，并不知道他们谁是谁，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但是看到他们就莫名感到亲切与安心。

画面越来越慢，深刻的回忆变成平凡的日常。

相似的日子重复轮回，幼稚的烦恼一天一个。本以为大人们口中的童年就在吃喝玩乐中度过，直到村里来了位风尘仆仆的旅人。

旅人问了父母一些问题，而后脚步匆匆地去往黎明经常去玩的废弃院落。黎明因为好奇，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旅人跳进父母严令禁止黎明靠近的古井，黎明以为旅人是不小心摔下去的，便赶忙跑过去看，结果自己脚一滑摔了下去。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结实的拥抱，以及一股淡淡的泥香。

“没事吧？”熟悉的声音响起。

黎明睁开眼，看见抱着他的银发旅人，以及悬在顶上长相狰狞的丑陋生灵。

流畅的记忆突然卡顿，完整的画面支离破碎，所有感官混乱不堪。

“别害怕，我在这。”令人安心的声音响起，将黎明的意识拉回现实。

身体仿佛被微凉的液体包围，零零碎碎的光芒散落在眼前。

黎明的意识依然混乱，但本能趋势他向上，上游的过程中身体的感知渐渐恢复，寒冷、头晕、四肢无力等各种不良症状越来越明显。

好累。

好难受。

仿佛越靠近水面，身体所承受的负荷就越大。

不努力是不是就不会难受了？

停下来是不是就可以结束了？

“不要死，活下来！”脑海中突然回响着焦急的咆哮。

这是谁的声音？好熟悉啊。

他为什么这么大声？是在害怕什么吗？

“坚持住，不要放弃。”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怕我停下吗？

看他这么害怕的份上。

那我就再坚持一下吧。

这一念头刚刚产生，心跳声突然变得清晰有力，心脏泵出的血液流向四肢百骸，身体充满了用不尽的力量，所有的不适和负面情绪统统消失不见。

触及光芒的黎明猛地一蹬，破开水面，看见了月亮，以及月下正吃着包的龙游。

“饿了吧？吃肉包吗？这次里面没加葱哦。”龙游看到破出水面的黎明，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说道。

黎明没有回应，突然失去意识的他脑袋一仰，又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