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战史中的我》

第4章古镇老太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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塘湾古镇,依山畔水而建,主街横竖两条长街相连呈7字。

镇上路不算宽阔,现在人见了会说太窄太窄。路中央是长条麻石,麻石正中有长时独轮土车压成的高低起伏一条车辙印,麻石边是鹅卵石铺就的路面,谁店门前的路要是不维护好,会被十里八村的人看不起,买卖都做不下去的。

路两边是几乎相连的二、三层的木楼和少数青砖灰瓦房,阁楼配上雕窗很是气派,屋棱角交错间一眼看去全是灰黑色,极少见有修复后的木板杂色,古色古香。一楼是门脸,店门宽敞,都是一块一块拆装的门板样式,二、三层阁楼存货和住店家伙计。

抬头向天,天见一线。

个别蛮横的店家,防火用水瓯(瓯是小盆的意思,真实是个大水缸,请勿纠结。)立于楼间门旁,让路人总盼着龚老太爷能来街上逛逛,老太爷心情不好的话会让伙计搬走砸掉,谁家防火大瓯不是放楼后的,不是加了厚木盖,那味道能扬一条街。

古镇主街全是门店,方圆几十里最全最大的集市,周边不远都是村落,二条长街独占一条的龚大善人老太爷住镇边龚家村。

龚大善人筑桥修路,讨饭者上门都是一大碗米饭,门房还会倒碗烧过的开水。那年月讨饭的是流走的,自古我们传统脸面比命重,哪怕讨饭的也不会赖着白吃不走的。

青黄不节间,龚大善人家放的种粮、钱财,印钱算的最低的,也从不强会帐。那时代人被人知道是无赖子,赖子的名声能背几辈子,他家以后男的讨不到媳妇,女子赔大钱也没人要。真还不上帐的,年前可上门,也可於年关和逐村收帐的帐房说明实情,认帐只是还不上不算丢脸。

因龚老太爷的美名,镇上政$府有要推行的政策,棘手的事情,请教过了老太爷,事就成了一半。

我们一行人步入古镇刚好半响午,喧闹的人流,挑担的互相避让,推个独轮车的就算大爷,按着路中的车辙印行的霸气非凡。独轮车上倚坐着老太太的让人敬佩,小脚是不耐走远路的,推长辈赶集的是孝顺汉子。

那年头老太太裹了脚的很多,流行!后来不提倡裹脚,但家境殷实的还是会让女子从小裹脚,传统!车上倚坐着小媳妇的让人更是忍不住多看两眼,裹脚小媳妇不论模样,小脚参与不了大多数农活,不用辛苦劳作更显年轻白净水灵。

想乱跑被拎着脖子正踢腾的小子,咬着手指瞄着饴糖担子走不动道的小闺女,嬉笑怒骂着讨价还价的主妇,低头咬耳挑着针头线脑和小首饰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憨厚的汉子是跟班和挑夫,加上热情的伙计和肃穆的掌柜,人声鼎沸,鲜活了古镇。

把劈柴担子都放到熟悉的店家后堂,带上各自准备交易的东西和一大捆旧镰刀,约好中午街头再碰头。我把三叔家小子手上的野鸡要了过来,去给龚老太爷送麻雀干空手上门是不知礼数,没脸面要不得。

临出店门,接过掌柜的递过来一小袋的劈柴钱,抓了一点铜子给田芽子,让大家各办各事。和掌柜的拉扯两句才知道,他家龚老太爷在南街头晒谷场,和镇政$府大人们在那开会,把几年未出村的老太爷请过来了,也不知什么大事,刚好去瞧下热闹。

左手一个袋子,右手两只野鸡,东看西瞧的逛荡到南街头。人山人海挤不上前,晒谷场旁地势高的地方,一排五把椅子坐着几位四邻八村有名望的村佬和老太爷,旁边拼一起的两张八仙桌,桌边坐着几位穿着中山装的机关人员,前台中间一位年轻的中山装在吼着什么,手上挥着大纸有点西斯底里。

挤不过去,还把人挤急了开骂了,为了不挨揍,一机灵道:“叫你让就让啊,找龚老太爷办大事呢,耽误老太爷的事你吃罪不起。”

这话太好使,好使过头了,本以为有个挤得过去的道就算我机灵了,没想到前面一个拍一个,硬是给我留下一个几个身位的道直通前台。

我纳着闷的就走到高坡边,见那年轻的中山装也不喊了,直愣愣看着我,那带点激动的眼神和嘴角唾沫星子,真让人嫌弃!

从边上走上高坡,第一把椅子就见到龚老太爷在那端坐,这些年跟着爹爹去龚家村卖过谷子,偶尔也见过龚老太爷的面像,还算认的出。

老太爷微白胖,老年斑不多,平肩散发几乎全白,小胡子到还有点黑色的念想存留,今日也穿的一身中山装未着大褂,手上一把小茶壶不时吱溜二口,旁边几个伙计正撑着几把油纸伞给老太爷挡太阳,撑的高高的找角度,这派头把边上老头羡慕的直别嘴。

见老太爷看过来,紧走几步忙抱拳给老太爷见礼。“老太爷,您安康,给您佬见礼了,我是岭上王家村的。”

“老王家的?你行几啊。”

愣了下才反映过来。“我爷走了两年了,我爹行二,我老$二家的。”赶紧矮下身子让老太爷拍肩膀舒服点。

“嗯,棒小伙!”

“老太爷,这野鸡肥,还是活的,孝敬您的。这是麻雀干,我爹他们都自己动手清理的,不让我们碰,家里小孩轮流用扇子赶苍蝇,保证一只苍蝇都没下过嘴,知道您佬讲究,熏干时都是用的好米,没用糠,您佬闻闻这味,这香的……”怎么卖力现宝都不为过,老太爷出了名的大方人,赏钱肯定少不了,想想就心美。让伙计把东西接走。

见有个中山装过来和老太爷叨咕,忙退后几步,非礼勿听,这是懂事。

老太爷招了下手,忙上前听招呼。“芽子,帮老爷我个忙呗,帮老爷想办法喊动下面人去武汉做工啥。”

“武汉?啥子地方,远呗?”

“有点点远,老爷我先给发厚赏呢。”

“行嘞,您佬就瞧好了。”

站前两步大喊:“下面的,龚老太爷顾短工了诶,去的先赏……”转过头对老太爷比了二个手指头,轻声:“两块?”看老太爷微点头,忙转过来狂喊:“厚赏两块了啊,两块大洋了啊,工钱回来按平常的一下结,别给脸不要啊,老太爷的面子谁敢不爽快点试活下!”反复高喊好几遍,才稀拉上来几个家贫靠打短工补家用的,也是平时受惠深厚的人,去了年轻的中山装那写名册。

“老太爷,您看,事办的可爽利?”

“芽子,事行,你也过去把名字写上。”

“我也去?”

“应该要去的吧,你带的头,不去能行?”看眯眼浅笑的老太爷,总感觉上这老头当了。

终於明白了,终於了解明白了,上了大当了。全国发大水,水冲进武汉城漫了一个月了,据说死人无数,“皇帝”都下旨全国求援了,民间的说法。官方的说法是蒋委员长前两日已公开号召全国人民救灾,全国大水灾情太重大了,武汉尤甚,各地有能力者,火速帮助国家救灾於武汉。

武汉离我们这一千多里地,就我们这些连县城都未去过的人,不敢想象那有多远。太远了,老太爷也不好出面叫人去,中山装才摇着报纸喊的口吐白沬,总有明事理的知道武汉,互相一传一千多里地,都摇头看热闹了。

乡下人善又不是棒槌,那么远还送粮食,送命吧?结果我这棒槌,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跳出来作死,自己作死别人也不好拦着。带头作死自己不去,万一有出事的人,人家来挖你祖坟都还不了手。

哭丧着脸来找老太爷。“老太爷啊,您佬坑我,能作废吗?不行全不去得了。”

“芽子,你说呢?”老太爷也有点无奈,这老头一点都不可爱了!

“我这都哭给您佬看了,过一个多月可要开始割禾了,家里少我咋行?”

“割禾还早吧,应该不用很久,老爷我再给你补活点,行不?”

“我要一头牛,大水牛!”无奈的、大胆的、作死到底的、无耻的嚷嚷道。

“大水牛?死芽子也敢开这口?”把老太爷逗乐了,又心疼作死的晚辈。“中,给你头牛犊子。”

“老太爷就是大气!黄牛犊子可不要,要水牛的。”

见老太爷又快被气急眼,忙道:“我还可以带个人去,我们去两个人,去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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