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村子时，钟良添见到我，总也是没缘由的把我推搡一把，有时还非得让我躺在地上不可。钟良添的姑姑嫁在公社，他姑父据说还是个当官的，也因此，钟良添一直都是在公社上的学。

几年过去，钟良添越发的是长大了不少，比我都高出一个头了。街口是我每天的必经之路。看到钟良添带着几个人在街口站着，我还奇怪他们为什么在这？离得近了钟良添把我截停，右手五指印在我的脸面上，我想往后退，但我后面有两个人把我按住了，我的两手动弹不得。

我有些心慌，说：“老钟，你想干什么？”钟良添往我脸上吐了一口唾沫，说：“瘦猴，我老钟也是你叫的？表弟，出来。”欺负盈盈的胖小子从角落出来，走到我面前抽了我一巴掌，说：“瘦猴，你凶啊再凶啊？”钟良添说：“表弟，不够，再打。”胖小子又扫了我一巴掌。

钟良添的姑姑不能生养，现下这个是收养的。钟良添叉腰说：“我表弟在家，我姑姑都不舍得碰他一下，连大声也不会喝一声，你竟敢把他放倒，你是不是活腻了？想逞豪能，也不在学校里打听打听我钟良添是什么人，轮得到你撒野吗？去你妈的。”往我肚腹上踢了一脚。我噢的一声，弯腰跪在了地上。

钟良添压着我的头说：“瘦猴给我记往，以后见着我，见着我表弟立马给我闪过一边，否则我让你好看。”一用力把我的头按到了地上。路上的小石子插入了我的额头生出巨大的疼痛。

钟良添说：“表弟，解气了吧？要不解气，你再踹他两脚。”胖子还真的给了我两脚。不过他站立不稳，踢我不痛。倒是后面把我按住的俩人每人给我一脚踢在屁股上，却是很痛。其中一人还把我的饭盒给踢下了路边的田里，饭盒滚了好几下，玉米全都撒了出来。

我忍着痛检拾起饭盒，再把玉米一颗颗的收集起来。好在都是皮外伤，不一会儿我就不觉得痛了。到了盈盈家，盈盈奶奶说：“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呀？快把玉米给盈盈吃，好让她上学。”我说：“我给盈盈煮面条吧。这玉米吃不了了。”

盈盈奶奶大声说：“不就是玉米吗，怎么吃不了？”我说：“我……我走路不小心摔倒了，玉米全撒了出来，都肮了。”盈盈奶奶说：“你真是不靠谱，昨晚盈盈说肚子不舒服吃得就少，眼巴巴的要等你的玉米吃你却弄肮了，你是不是成心的？想饿坏我们盈盈？”我说：“我不是成心的。”

盈盈奶奶说：“我看你就是骗我们。饭盒拿来我看看。”我犹豫了一会，把饭盒给了盈盈奶奶。饭盒里的玉米，泥，草都混在了一起。盈盈奶奶把饭盒交回给我，说：“还站着干什么，赶紧给盈盈煮面条啊。”

盈盈说：“山子……哥，你额上是不是出血了？”我说：“没事。”盈盈奶奶说：“摔得痛不痛啊？痛的话这有药酒你擦擦。”我说：“没事。”盈盈奶奶说：“煮多点，打个鸡蛋，你也吃些。”

面条我只煮了盈盈的量，把昨晚剩下的饭给盈盈奶奶热了淋上些酱油，我去了教室。临放学，刘一鸣悄悄跟我说：“你是不是惹着钟霸天了？”我说：“谁是钟霸天？哦，他呀，怎么了？”刘一鸣说：“你最好不要去校外了，我听说钟霸天要收拾你。你真是的，怎么会惹上这家伙？”

中午给盈盈和她奶奶煮了吃的，我去了水龙头下清洗玉米。本来还想去盈盈家热一下，但最后还是算了。把玉米吃完，我去了图书室。想着钟良添打人有些狠，我发愁晚放学怎么办，我总不可能躲在学校一晚上吧？

我想去告诉老师，但是钟良添是在校外揍的我，老师应该也保护我不能多久。晚放学给盈盈和她奶奶煮好吃的，心情极其的忐忑不安，学校大门外没看到钟良添，街口也没有，这让我松了一口气。埋怨刘一鸣干嘛吓我？转念一想，别不是现在天时晚了，他们都回家了，也许是明天早上在街口再候我吧？

躺在床上，我翻来复去的想，最后想通了。钟良添不敢在学校里打我，那我就早些去学校，再晚些出学校。这样平安的过了两天，可我没想到，钟良添竟然带着两个人到教室来找我了。

这天下午，第二节课下课的铃声一响，老师才刚出教室，钟良添就带着两个家伙进来了教室，径直的朝我走来。同学们似乎都知道钟霸天的厉害，大气都不敢出，只是定定的看着。钟良添揪着我的耳朵说：“行啊瘦猴，竟然有人告诉你消息要躲我，说，谁告诉你的？”

我看了一眼刘一鸣，刘一鸣脸色煞白。我任由钟良添揪我的耳朵生痛，一声不响。钟良添手上加劲，我感觉我的耳朵似乎是要被揪下来了。钟良添说：“说不说？”我突然啊的一声，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一头撞在钟良添的头上。

事起蓦然，钟良添猝不及防，仰头便倒。我知道不能让钟良添翻身起来，他若是起来倒霉的就是我。我扑到了钟良添肉乎乎的身上，这一刻我无畏无惧，为了更能显出气势，我嘴啊啊啊的大声叫着，头颅随着喊叫声一下二下三下……撞在钟良添的脸面上，撞了多少下我不知道，被人拉开时，我才发现钟良添不动了，鼻子里流出了很多的血，也把我的额头和脸都染红了。

我和钟良添被叫到了老师办公室，老师让我们写检讨书。钟良添似乎轻车熟路很快就把检讨书给写了。老师敲着桌面说：“山子，你怎么不写检讨书。”我说：“连这次他打了我两次，我又没错，干嘛要写检讨书？”老师说：“你还没错？要不是老师把你拉开，你就弄出人命了。”

我说：“那也是他们先惹的我。我要不还击，那我……。”老师说：“好好好，你还挺能说。你不写检讨是吗？我懒得跟你说，那你去办公室外面站着，没有老师允许不能离开。想好了想通了写检讨书就可以离开。”

我站在老师办公室室外，很快就有一大堆的人围观，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还有人蹲在我的面前看。上课钟声响起时，围观的人都散了，只有我孤零零的站着。一个女老师用脸盆盛些热水来给我洗脸，说：“山子，老师也是为你好……。”我说：“在村里，他就一直欺负我。二年级的时候还把我揍得鼻青脸肿。现在还是来欺负我，写检讨有用吗？”女老师抚了抚我的头，叹了口气，说：“去吧，回教室吧。”

我回了教室。原来嘈杂的教室立马安静了下来。我回到座位上，没有一个同学跟我搭声。好一会，琳琳说：“大家的作业写好了吗，写好了就交给我。没写好的抓紧写，马上要放学了。”有同学把作业交给琳琳。

刘一鸣说：“班长，有一道题我不会。”琳琳说：“你真笨，这次的作业这么简单你都不会写。过来，我说给你听。”刘一鸣嘿嘿两声，说：“班长，过不久你就离开我们了，你好说些嘛。”琳琳说：“写作业就写作业，说些外话干什么？”

不久，放学的钟声响起。我离开教室去了盈盈家。还没进门，就听到盈盈奶奶说：“你说的是真的啊？”一个女的声音说：“我哥说的您说真不真？就是刚不久的事，打架弄出那么多的血，那就是个野小子！盈盈奶奶你倒是放心让他进来你们家。”盈盈奶奶说：“他萎不拉几的，看不出有粗蛮。”

那女的说：“人不可貌相。”盈盈奶奶说：“这倒是的。他刚来那会，我还以为他啥也不懂来着，到了却是做家务的好手。做的饭菜，盈盈就爱吃。还有挑水挑柴什么的……。”那女的说：“这种人啊最有心机了。这不过两天盈盈妈就回来了吗，让他走，我来照顾你祖孙俩。”

盈盈奶说：“小翠，你帮你哥带孩子，没空。”小翠说：“怎么没空？这孩子好带，吃饱了就不哭不闹，我还嫌静得慌呢。我来这儿跟您说说话在就把活儿干了，还给你解闷不是？这小孩子最怕跟着坏小子，染了恶性就晚了。他要来了就把他轰出去。”盈盈一抬头看到了我，叫了声：“山子哥。”

盈盈奶奶干笑了两声，说：“山子啊，这是盈盈的姑姑……。”盈盈说：“不是。”盈盈奶奶说：“你知道什么。这个，山子你照顾我们这些天也辛苦了，你回吧，我们就由盈盈姑姑照看。”我哦的一声，转身就走。盈盈追了出来，说：“山子哥，我想吃玉米花。”

我看盈盈好一会，说：“我每天都带着，你要想吃就来找我。”盈盈说：“好。”盈盈奶奶说：“好什么好，这么贪吃，女娃子一点儿也不知羞涩。你妈怎么教你的？”盈盈哼的一声，说：“不用你管。”盈盈奶奶说：“这把你惯的。”盈盈说：“可是姑姑做的东西一点儿也不好吃。”盈盈奶奶说：“瞎说什么？”又说：“好吃不好吃的，人家来照顾我们就是极大的情份。”盈盈又哼的一声。

我以为经过这么一闹，钟良添会有所收敛。但我错了。还是在街口，钟良添带着几个人拦截我又重重的把我揍了一顿。我浑身巨痛，趴在地上很久才起得来身。钟良添离开时说的“瘦猴，以后你要是见了我不远远的躲着，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一直打到你不能来学校为止。我的外号可是钟霸天。”

我的，书也被撕烂。我没回庙宇，去的军哥的居屋。我照镜子，大号的鼻青脸肿。身上的疼痛让我久久不能入睡。躺了整整一天，我才稍缓了过来。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用棍子狠狠的揍了钟良添，直到他跪地求饶。

梦醒来后，我心情很畅快。我瞥见了门角里放着一根手臂粗的棍子。和梦中的棍子很像。我把棍子握在手中挥了几下，呼呼风响。看看窗外，应该是差不多放晚学的时候了。我拿着棍子出了门。

钟良添出来了，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嬉笑着一路走着，在他前面的人见了他都闪过了两边。我咬牙冲出了人群，手中棍子重重的落下。钟良添的惨叫声响彻云宵。

我把棍子扔了跑回庙宇，但很快就又出门了。我怕被抓，这一晚我就在山坡上度过了。冷了一晚上，我实在是顶不住，不敢开庙门的锁头，从院外的树爬回了庙宇。我忐忑着，又享受着复仇带来的快感。

中午时，有几个男人来到庙宇说门锁着应该不在庙里。此后，我白天不再敢呆在庙宇，只是晚上才会爬树进到庙宇来。又过了好几天，这天傍晚突然有人吼叫：“山子，你给我出来。”听到叫声，我的眼泪就立马出来了，从躲藏的地方一跃而起，撕开嗓门大叫：“军哥军哥军哥……。”

军哥带着我去了学校。那时，正是全体学生做早操的时间，军哥开着吉普车载着我，当着全体师生的面说：“都给我听着，山子是我兄弟，谁欺负他就是与我为敌！钟良添，你给我滚出来。”钟良添头上缠着纱布，在军哥的怒目注视下，双腿瑟瑟发抖。

自此后，在学校里没人再敢欺负我，但对我也是退避三舍。这也没什么，从上一年级开始，我就没有什么朋友。

秦老师从学习班回来后，也没有出现在课堂上。后面我才听说她被剥夺了教师资格，回到生产队去务农了，家也搬出了学校。盈盈放学时，会在大门口那等我吃玉米花，吃完了才回去，走时还嘱咐我明天她还想吃。

守门大叔看着我们，说：“山子，你把东西都给她吃了，你不饿呀？”我摇了摇头。盈盈叫我山子哥，这让我想起了喜儿。我问守门大叔要阅览室的钥匙。菊姐带我来学校那天，我就很少上街了，这一段我基本是没有上街。守门大叔索性是配了一条钥匙给我，免得我老是问他要钥匙还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