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噜！无礼！”听到方维对老王爷出言尖酸无礼，四周站立的汉子们齐声怒喝，摩拳擦掌冲着方维涌过来。

“别动手！”老王爷轻喝一声，“我还有话要问他，你们先都退到外面等候吧！”

听到老王爷发话，剽悍的汉子们不敢违拗，怒目瞪着方维，心存不甘的退了出去。

“好吧！我先告诉你！”老王爷叹了口气，“我家的确有一把家传宝刀，只是在多年以前就已经丢了！”

方维笑道：“所以，你就把我的刀误作是你家丢失的那把啦？”

“不是误作。苏力德把刀拿回来我就看过了，你的刀确实就是我家丢失的那把！”老王爷说着忽然激动起来。

“你家的刀是啥时候丢的？”看着老王爷的神情，方维有些疑惑。

“我记得很清楚，至今已经有四十五年零七个月了！”

“你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方维好奇道。

“因为，我的孩子蒙根花就是在那时走丢的，随她一同走丢的就是那把弯刀。”

“老王爷，你是说，你的女儿蒙根花在四十五年前走丢时，身上就带着这把弯刀么？”

“当然！”

“你的女儿那时有多大？”

“那时，我的蒙根花才十岁。”

“十岁也不小了，也不至于走丢呀！”www.smrhm.com 幻想小说网

苏力德轻声说：“方兄弟！你不知道！我的蒙根花姑姑当年受了些刺激，人变得有些疯癫。一日，趁人不注意，悄悄拿着弯刀出门，至此走丢，再无音讯。”

方维猛然间想起了难以忘怀的过往。不禁愕然无语，脑中倏忽如雷鸣般巨响，疯婆婆那张凄苦的面庞登时浮现眼前。

“你们，就没有去找过她吗？”

“怎么会不找呢？我后来才听老人说起，发现蒙根花姑姑不见了之后，王爷府都乱了套。一连数月，我们旗里的男人们骑着马四处寻找，甚至都去到邻省，也没寻到眉目，只好返回。”

苏力德喟然又道：“后来，老王爷也曾不断派出人去找寻蒙根花姑姑的下落，却仍旧音讯杳无。这些年，老王爷年岁大了，就更是朝思暮想失踪的女儿。所以，那天他一见到我带回的弯刀，就急着要去找你打听姑姑的下落。我们担心老王爷的腿脚不便，年岁也大了，这才想着法把你诳来，想让王爷当面问个清楚！”

方维沉声问：“老王爷！您的女儿蒙根花最爱吃的就是羊肉，对么？”

“对呀！我的蒙根花就喜欢吃羊肉。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她妈妈去世后，她就再也不肯喝奶，牛奶，羊奶都不喝，换了几个奶妈也没用，后来就给她羊肉才肯吃，那时她才两岁。”

“您的王府里有个厨子叫巴根，是吗？”

老王爷惊得猛然站了起来，急切地问：“是呀！老巴根是我府里最棒的厨子！可是，你怎么会知道他？他已经死去三十来年了。你这么年轻，怎么可能会知道我府里的情况？”

“因为。我知道您女儿的下落。”方维黯然道。

“你知道蒙根花在哪儿吗？你快说！”

“蒙根花婆婆，她已经走了！永远的离开了！”

老王爷哎呀一声跌坐下去，老泪纵横，盈满眼眶。

良久，老王爷抬起头望着方维，轻声道：“来！你靠着我坐下，慢慢说。蒙根花说过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别遗漏下，讲给我听，我想听！”

显然，疯婆婆离世的消息，令这位草原上威风凛凛的老王爷悲恸不已。

方维依言坐下，轻声细语地将疯婆婆的事情如实讲给老王爷。老王爷认真的倾听，时而黯然垂泪，时而满面哀戚，时而点头叹息。

方维的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千般悲彻。

想着当年的疯婆婆竟不知经了多少苦，一路流浪，跋涉八百里，餐风露宿，喜怒高歌着流落到青城，经了好心人的帮助，才在旧城召庙后的破屋子落脚驻留。

没人知道她悲惨的身世，更没人了解她家庭曾经有过的幸福显赫。几十年来，人们只知道她叫疯婆子。

方维忽然想到一个词--宿命！

这世上真的会有宿命吗？难道这真如蒙根花生前迁怒的，这是依附在她们家传弯刀上的诅咒？是血腥历史的重生报复？或者是人类本就逃不脱的磨难困顿？亦或是。。。

草原向北三十里，有一大片的杨树林，树木葱茏，绿草茂盛。

树林的尽头是一座小山丘，不远处就是连绵起伏的山脉。

天色已近黄昏，宝力德搀着老王爷在前边缓缓而行，方维紧紧跟着。

在他后面，是黑压压的男女老少们。他们都是草原上的牧民，闻知噩耗，自发的前来和蒙根花作最后的告别。人们缓步往山丘上走去。

在山丘上站定，老王爷环顾四周，又慢慢蹲**，双手颤抖着捧起一把土，起身张臂奋力向空中扬起。

山风飒飒，天色阴郁，空中有大鸟逐着几只麻雀飞过。寒鸦在不远处驻足，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只苍郁雄壮的送别队伍。

老王爷冲天吼一声，用蒙古长调唱起古老的歌谣，悠扬哀伤的曲调在空中飞扬飘散：

“远飞的鸿雁呀，不要回头看。

待到清清的河水流淌，你再飞回来。

远方的鸿雁呀，不要逆风飞，

见到青青的绿草地，你要停一下。

。。。。。。”

方维静静看着眼前的场景，虽然他心怀如钢似铁，却也止不住哀伤满怀。

夜沉如水。

蒙古包外，星空俯耀草原。有悠扬的马头琴声响起，哀婉凄美。

蒙古包里，奶茶微凉，烈酒清冷。有满帐的灯火散发着遍布人间的温情和暖意。

老王爷和方维相对而坐，久久无语。

终于，方维打破了沉默，出声道：“我一直想帮着蒙根花婆婆找到她的家乡，送她回家。今天终于得偿夙愿，我也总算对婆婆有个交待了！”

老王爷神情大动，激动道：“谢谢你！肯陪伴着蒙根花那么多日子，悉心照顾她，让我也少了许多遗憾！你就是我家的恩人！你记着，从今往后，任何时候你来，你都会是草原上最尊贵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