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轮回者排着队一个一个跳楼的场景，倒是把元鹤看得头皮发麻。

经管他杀人已经眼皮都不眨了，可这种诡异的场景，却能调动人内心深处的恐惧。

尤其是最后一人，跳楼之前还对这元鹤诡异的笑了笑。

什么意思？

说我是下一个？

元鹤咽着口水，发现自己的脚开始不听使唤，一步一步往天台外围走去。

“喂喂喂喂……”

元鹤赶紧叫喊，再不说话，恐怕要被跳楼了。

“等一下的，你先听我说几句话行不？”

突然，元鹤身上的力道一滞，不再往前走了。

同时，还有一道冷冷的声音，在元鹤耳旁响起。

“嗯？怎么没能控制住你？”

听到了声，元鹤便知道那玩意在自己的身旁。

他赶紧说道：“我想抚平你内心的创伤，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元鹤的这番话说完，气温瞬间将至了零点。

耳旁的声音，也愈发的狂乱。

“抚平我的创伤？你知道她们都做了什么吗？”

狂风四起，吹得元鹤衣服上挂着白霜。

气温越来越低，元鹤被冻的忍不住打哆嗦。

这不是身体的寒冷而已，还有内心深处的寒冷。

元鹤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语气，心平气和的说道：“你能出来见一面吗？我，想和你面对面聊一聊。”

“哈哈哈哈哈……你倒是第一个要和我见面的人。也好，让我看看你是不是言行一致。”

说罢，元鹤感觉到身后有人，他扭了一下脖子，发现自己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

于是，元鹤缓慢把头转过去，同时心理在给自己做着建设，无论看到什么场景都不要露出惊讶的表情。

一番操作之后，元鹤终于把头转了过去。

在他身后站着的，是一位穿着红色衣服的女鬼。

她的脑袋千疮百孔，凹一块凸一块，到处都是伤痕。

脸上的五官，看不出人的样子。

眼球掉出了眼眶，后面跟着一条肉筋般的东西吊着，不至于把眼珠子掉落。

鼻子凹陷进去，里面看不起鼻子的组织，全部都是烂肉血块。

嘴巴歪到不知那里，一左一右。里面的牙齿全部凸出，跟龅牙一般。

嘴里的舌头断成几块，仅仅带着一丝的血肉差不至于彻底断裂。

血，从她的脸上一直蔓延至她的全身。

手从反方向折过去，膝盖上确实骨刺穿出来。

站着不像个人，反倒像一只螃蟹。

尽管元鹤做好了心理建设，可见到女鬼的样子时，还是忍不住出现了变化。

“这些都是他们害的？”

元鹤的怒火，从心底燃起。

校园的XX（不能详细描写，不然会被封的，XX便是暴力和霸凌的意思。大家辛苦一下，自行脑补。），一直以来都是元鹤最最最痛恨的。

当初他在初三中断学业，也是有这个原因在。

当年，他练武，看见班级里几伙人一直欺负一个小姑娘。只是因为这个小姑娘一年四季都穿一双帆布鞋，而且从未穿过除校服外的衣服。

这让班级里的小团伙知道，这姑娘是家境不好，是随意欺负的那种软包子。

元鹤见过一次，便出手教训了小团伙一次。

可谁知道，小团伙叫来其他社会上的人，继续在校外欺负着那个姑娘。

最后，以那个姑娘转学回老家结束。

当时元鹤心里便想，如果去上课是为了欺负别人，那这个学上不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于是，在获得了比武比赛的冠军之后，元鹤便从初中肄业了。

“怎么？你不怕我？”

女鬼没想过，元鹤会是这样一个表情。

她的设想中，元鹤会是恐惧，会是嫌弃，会是嫌恶，甚至可能是谄媚。

可，为什么，会是一副生气的表情。

这个人，和其他人不一样。

女鬼如此想着。

元鹤缓缓举起手，想抚摸女鬼的脸，他一脸的心疼，好似这些伤都在他身上一般。

女鬼后退一步，躲开元鹤的手。

“你想干嘛？”

女鬼非常警惕，甚至恐惧的看着元鹤。

元鹤放下手，眼角忍不住噙着泪花。

“你一定很辛苦吧？”

女鬼看出来元鹤的怜惜眼神，冷声道：“我，不需要同情。虽然，你和别人不一样，但我依旧要杀了你。我，要杀光这里一切的人！”

元鹤竟然点头赞同，他说道：“是呀，如果是我，我也会如此。你遭受的苦，把这些施虐者杀数十遍也不能相比。”

女鬼警惕的看着元鹤，问道：“你是谁？”

元鹤对着女鬼缓缓伸出手：“我叫元鹤，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女鬼望着元鹤递来的手，迟疑片刻，最后还是伸出自己折弯的手，和元鹤握在了一起。

“我叫田芳芳。”

“芳芳是吗？你能听我讲个故事吗？”

田芳芳当即拒绝：“谢谢，不用。”

可元鹤没有理会她，自顾自说起了他的故事。

“我呢，也上过学。初中，虽然比不过你的大学学历，可却是我的最高学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元鹤怎么感觉田芳芳的眼神中，有带着怜惜和同情。

是错觉吧？肯定是错觉吧？

初中怎么了？

难道人一定要上高中，上大学吗？

不要看不起初中肄业生啊！可恶！

初中肄业，照样能有很大的出息好吗？

元鹤把心中的吐槽压抑住，继续讲述着他的故事。

“我呢，上到初三，班级里分班分到最差的那一班。班级里有一个刻苦学习，可怎么也学不好的女孩。后来，我才知道她每次放学之后还要去家里的摊子帮忙烤肉串，学习也就因此分了心。”

田芳芳继续听着，好似入了迷。

元鹤继续说道：“她呢，一年四季只穿着一双帆布鞋。听其他同学说，从初一起她就这样穿了。我曾经问过，她的脚难道不会长的吗？后来才知道，她初一穿的鞋子就大了好几码，刚好穿到初三。这样家境的女孩，自然是最底层的存在。”

听到元鹤说到这里，田芳芳也握紧了拳头，她知道底层存在会遭遇怎么样的恶意对待。

“行了，你不用说。”

田芳芳出言制止了元鹤，她道：“像这样的可怜人，世界上还存在着很多。我只是不明白，这些恶人在我们这种可怜人身上找存在有什么意义？我，只想学习，我只想靠着学习改变我的命运！”

元鹤不再说话，他知道田芳芳心里有很多话要说。

“我要学习，我要考研。你知道，社会上有多少大学生？一个砖头砸下去，十个有八个都是。所以，大学生已经不吃香了。我要考研，研究生的起薪更高。”

说着，田芳芳看了一眼元鹤，突然想起元鹤是初中肄业生，嘴里一停。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针对你的，也不是说初中肄业就没有出息。”田芳芳赶紧道歉，可她越是如此，便说明她也是这般想的。只不过碍于人情世故，才向元鹤道歉。

元鹤摆摆手：“你不用解释，我都懂的。”

田芳芳看着元鹤，突然觉得在元鹤面前，她不再是底层人。这一瞬间，她便有了自信，便想跟元鹤说更多的话。

“刚才说到哪了？”田芳芳问道。

元鹤翻了个白眼，答道：“研究生的起薪更高。”

田芳芳赶紧点头，接了下去：“是的，研究生的起薪更高。我查过，我们这所大学有几个保研的名额，可是这些名额只收取考试成绩的前几。我虽然不够，可我相信我能提升到那个成绩。”

元鹤配合的点头，他明白这种清楚自己前程，并且给自己设立规划的人，会有多自律。

只有自律，才能通往成功。

“我可以忍受室友的冷嘲热讽，可以理解同学的不理解。因为我知道，她们还没有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我，我的前路只能通过学习来改变。”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努力学习的人，反而被孤立？明明是他们的过错，老师却不管不顾，大有和稀泥的行为？”

元鹤没有解释，因为他没上过大学，不知道大学老师是如何的。

“没有关系，我心中自有信仰。学习，能缓解我身心的痛苦，让我的目光放远，不和俗人争一时的长短。我忍了，都忍了。烧我的课本，我可以勤工俭学重新再买。涂了我的笔记，我可以复习一遍从新整理。作弄我，只能使我变得更强大。座位没有，我站着更能精神。床铺乱了，我可以在走廊借着月光免费看书。”

元鹤听着，只觉得田芳芳是一位极其自律，内心也尤其强大的人。

可这样的人，怎么走向了跳楼？为什么，选择了自寻短见？

田芳芳继续讲述着她的故事。

“我忍受着一切痛苦，只想化作一颗茧，而后破茧重生。我，要化作一只蝴蝶，不再丑陋卑鄙，享受阳光的芬芳花儿的清甜。”

“大四，我终于熬到了大四。成绩，我如愿当上了学院第一，甚至在整个联合大学城里，也是名列前茅。不少的公司校招找我，我没有答应。因为我知道，研究生再去，我的薪水更高，起点更高。”

“可是……”

说到这里，田芳芳的语气一变。

从之前的自强不息，到现在的阴森寒冷。

“保研的名额，竟然不是我。我去找他们理论，被告知成绩不是一切的选择。名额，全部都是给有关系的人。而我，他们劝我考研。他们说，以我的成绩照样能考上研究生。”

元鹤听着，不由的握紧了拳头。

凭什么？

凭什么成绩好，反倒要给别人让位置？

成绩好，能考上，就要自己去考？

什么道理？

田芳芳脸上露出惨笑：“是呀，我真的好蠢。有关系的，肯定是先照顾关系啊！”

说到这里，田芳芳泪如雨下。

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在地上摔碎。

“那我的努力，我一切的忍让都是为了什么？我日复一日的学习，就是为了考上第一，从而顺利保研。她们对我的嘲笑和戏弄，我化做了动力。可最后，折断我的触角，阻止我结成茧。都是别人一句的关系？凭什么？”

“我的痛苦，谁能吞下？我的努力，化为泡影。我符合了条件，凭什么不给我保研？凭什么？”

“他们告诉我，我如果继续闹下去，不给我考研的导师，甚至还要在我的档案中添加一笔。说我品德有问题，让我一辈子不能找到工作。呵呵……我努力学习，我招谁惹谁了？我忍受痛苦，是我活该遭遇这一切？我考上第一，反而是阻碍了别人保研？”

元鹤忍不住，伸手抱住了田芳芳。

这般的她，着实令人怜惜。

被元鹤抱住的她，彻底忍不住了，在元鹤的怀里嚎啕大哭。

“呜呜呜呜呜呜呜……我难道生来就是为了遭受苦难的吗？”

元鹤缓缓拍打着她的后背，任由她的眼泪沾湿他的衣服。

“哭吧，憋了这么久，是该好好哭一场。”

田芳芳哭得撕心裂肺，那份委屈让元鹤也心中一疼。

“呜呜呜，我被打败了，我放弃了。我输给了痛苦，但我却决不认输。我就算是死，也不能让他们好过！”

田芳芳不断抽泣着，全身颤抖着。

“我听说死前穿着红衣，就能变成厉鬼。所以，我照做了。”

元鹤能想像到，一个历经一切委屈的姑娘，最后绝望到要靠都市传说来释放心中的仇恨。

这，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元鹤抱紧怀里的田芳芳，问了一句：“那他们，都死了吗？”

田芳芳无声的点头，确认了这件事。

元鹤勉强笑道：“好！死得好！也算是为人间，除了大祸害！”

田芳芳缓了一会，把情绪控制住，而后缓缓推开了元鹤。

“我能闻到你身上有别的女鬼的气味。”

元鹤一愣，他没想到田芳芳鼻子这般灵。

“所以……”田芳芳欲言又止，而后看着元鹤咬着牙说道，“你是一个恋鬼癖吗？”

这下反倒是轮到元鹤愣住了。

什么鬼？

恋鬼癖？

我才不是呢！

元鹤刚想解释，田芳芳用手堵住了元鹤的嘴。

“嘘，没事的，我不会看不起你的。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对不起，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