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是装的！”兰志安指着瑟瑟发抖的兰杏依，气急败坏的吼道：“你们好大的胆子，闹得像什么样？！”

这会儿可真让兰杏依委屈坏了，爹爹不疼她了，天好像都要塌下来似的。

无论兰杏依怎么哭诉，李婉如何解释，都不能叫兰志安回心转意。

“我从回来便管你们的烂摊子，还要如何？”

兰志安心烦气躁地指着书房里的女人，“天天不安生，今夜都不许吃饭！”

官场上的事情已经够让他烦的了，后院儿还着火。

兰志安每每到最后，都是各打三十大板，谁也讨不了好。

众人不论心里如何想，这会儿便都告退了。

兰初雨跟着要走，谁知兰志安忽然喊住她，“你那药堂，如今张远不在，可忙得过来？”

兰初雨瞧着他似有精光的眸子，反问道：

“父亲有何指教？”

忽然关心起她的事，兰初雨并不觉得是好意。

“你一个女儿家，怎能天天在药堂抛头露面。我想着未霜年纪也不小了，他春假回来无事可做，让他给你帮忙，正好学学打理铺子。”

因为兰志安穷过，所有他不像其他读书人那般信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何况他兰家有产业在手，自然该让子女都学学门道。

然而，兰志安说得再冠冕堂皇，也掩盖不了他的贪婪。

因着柳氏的关系，兰未霜和兰初雨的关系天然亲近，兰志安才敢说让小儿子插手兰初雨的生意。

最重要的，兰未霜到底是他的儿子，这样一来，药堂便也不是兰初雨的一言堂。

兰初雨发自真心的笑了，“不如父亲问问未霜愿不愿意。”

要知道，兰未霜刚才听到这话的时候，一脚踢到门槛上差点摔了。

一听这话哪儿还稳得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父亲，老师让儿子在家好生温书，院试在即，不敢分心。”

兰志安一听眼睛亮了，“先生让你下场了？”

“先生言，儿子当能一试。”

兰未霜面上显露出些许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来。

家里两个儿子，兰岸风于读书一道上资质平平，否则也不会从军。

兰未霜却颇有天资，十一岁便成了童生，一度让兰志安面上有光。

哪里还敢耽误他，直言让他专心温书，若是哪里不懂随时来他书房请教。

即便如此，兰志安还盘算着药堂，“你那药堂里正缺个管事，我给你找两个人……”

“不用父亲费心。”兰初雨浅笑着打断他，“女儿早已安排好了人手。”

说完不顾兰志安黑下去的脸，微一蹲身，走了。

自古扎人最疼的便是软刀子，兰志安想发火也挑不出错处来。

兰初雨回到院子后，小清已经从厨房拿了些点心和一壶热茶。

虽说兰志安说了不许吃晚饭，但大家又不傻，难不成真要饿上一夜？

兰初雨瞧了眼托盘上的枣泥糕，推到眼巴巴的小清面前，“你吃吧。”

“小姐先吃。”小清又退回去。

“我等会儿再吃。”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今晚上有人请吃饭。

没多久，少年人在院子月门外响起，“二姐，母亲在小厨房煮了宵夜，请您去院子里用一些。”

正处于变声期的声音低沉沙哑，显得非常郑重。

兰初雨让小清吃着，自己独自去了柳氏所在的歇春院。

一路上，兰未霜仗着路上灯火幽暗，悄悄打量这位陌生的二姐。

据母亲说，二姐是个极厉害的人物，只是此时的二姐，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容，顾盼生辉，温柔之极，哪里像是把大娘摁水里的女子？

“未霜觉得家业和前途相比，哪个更重要？”兰初雨突兀的问了一句。

兰未霜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想也不想地回答，“自然是前途。”

男子汉大丈夫，功成名就，家业便会源源不断。

这一点作为庶子的兰未霜比谁都看得透。

“你能这样想，果然和二姨娘一般聪慧。”

两人来到了歇春院，骤然明亮的灯火照清楚少女脸上饱含深意的笑容。

兰初雨先走了进去。

落在后头的兰未霜后知后觉，忽然惊出一身冷汗。

这位二姐回来的目的直指家业，若他方才没有回答前途的话……

迎接他的怕不是二姐温柔亲切的笑脸了。

“这孩子傻站着作甚？”柳氏嗔怪的拉过儿子，在手边坐下，“还不见过你二姐。”

兰未霜连忙起身行礼，兰初雨起身虚扶住他，“自家人，不必如此见外。”

说完从怀里掏出个雪白的瓷瓶，递到兰未霜面前。

“我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夫，也没什么好东西，这瓶子里两颗药丸，绿丸解百毒，红丸急吊命，小小心意，未霜莫嫌弃。”

兰未霜在与母亲的书信往来中，时常听母亲夸赞这位二姐的医术绝顶。

他往后赶考行走在外，能多些保命之物，自然欣喜。

柳氏也极为高兴，却对兰初雨嗔怪，“他还小，用不了这些好物。”

兰未霜便要推回去，兰初雨却反手放他掌上，“我说过，用不着讲究这些虚礼。”

瞧着竟有些生气了。

兰未霜才抱拳行了个书生礼，“多谢二姐，未霜就却之不恭了。”

柳氏失笑，点着复坐下的兰初雨，“你这孩子，就这点不耐烦的性子不像姐姐。”

心里却感慨，她不过是履行当初的承诺，兰初雨便投桃报李，叫她如何不欢喜？

于是加倍对兰初雨好。

等兰初雨走时，月色渐深，下人收拾着桌上残羹冷炙，柳氏母子却在说悄悄话。

“娘，二姐当真好生厉害。”兰未霜把方才路上发生的事情说了，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柳氏看他夸张的表情，戳着他的额头啐了一口笑道：“初雨她当你是自己人才直接问，你若是见了她发火的模样，怕是都不敢直视她。”

兰未霜失笑，心里想着，说不定真有可能。

他在这宅子里生活了十三年，在李婉手底下没夭折，除了母亲费尽心力，他本身也早慧。

否则依照兰杏依那喜欢找麻烦的性子，他早不知遭多少罪。

兰未霜自诩看人脸色、度人心思有一套本领，却完全猜不透这位二姐的无害面孔下，是什么光景。

“你今日做得对。”柳氏给儿子拉了拉下滑的长褂，“初雨和其他兰家人不一样，她非池中物，我的儿，你若是要出头，你二姐比你爹可靠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