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内的男人脸庞轮廓近乎完美，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墨沉的眸子锋锐的看过来，不辨情绪。

三年后的第一次见面，竟然会来的这么突兀。

姜离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末末，指骨绷的发酸发疼，心里的惊诧和彷恐几乎溢满。

怎么是他？怎么会是他！

她毫不怀疑，刚才的话他肯定是听到了。

“末末妈妈？”老师有些疑惑的看着她，“明天下午四点的家长会希望能按时参加。”

说完，老师离开。

可紧挨着的那辆车却迟迟不动，纪攸的手肘搁在车窗上，他眸光直直看过来，声音极其暗哑，“杳杳，回来了。”

他没质问当年的事情，也没逼问她怀里的孩子，而是轻飘飘的一句‘回来了’，平常自然，好像三年前的间隔不过就是昨天她闹别扭离家出走了一夜一样。

疏松平常的话，却更像是凿子狠狠敲下来，敲的她心神欲裂，敲的她胸口酸涩，就连呼吸都生疼的撕扯着。

“是啊。”姜离下颌微微扬起，逼退为数不多的泪意，压着情绪冷淡的说道。

三年下来，她似乎比原先更加的明耀，像是被吹走灰尘的明珠，如今正在褶褶生辉。

纪攸下车走到她面前，伸手下意识的想要去摸摸怀里孩子的脑袋，可她却像是受了惊，几乎本能的后退几步，警惕的望着他。

手骤然落了空，纪攸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郁塞住，垂下手抬头看向她，“杳杳，这三年我一直在找你，我以为你死了。”

他的嗓音沙哑，像是乐器弹奏出来的最低醇的音调，他深邃墨沉的眸子一直盯着她。

可姜离却轻嗤了一声，更是警惕的抱紧怀里的孩子，近乎尖锐的冷嘲：“那真是劳烦陆总费心思了。”

字字尖锐，似乎一面对他，她浑身的刺就竖起来了。

纪攸皱眉，“杳杳。”

“别叫我杳杳，叫我姜小姐就可以，我没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能熟到这个程度。”姜离冷声道。

“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那我就先走了。”姜离错开步子想要离开，脚步一顿，再度说道：“希望我们以后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

可却被一只手臂拦住去路。

纪攸抿着唇，就这么定定的望着她，那深浓的眼里像是不见底的深渊，那一刹，她竟然从其中看出来了痛楚和飘荡不安。

可……怎么会呢？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这种脆弱的情绪呢。

“怎么？”她的情绪已经压住，红灼的唇微扬起讥讽的弧度，眼尾高高挑起，带着几分的轻嗤。

“杳杳。”他的声音更加沙哑，像是有一根鱼刺哽在喉咙，那些话几度张口都说不出来。

他喉咙紧了又紧，看向她怀里的孩子，眸光晦涩，“这孩子……”

像是被触及逆鳞，姜离冷声道：“陆总总该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这是你的孩子吧。”

“你可别忘记当初我死了三年了，而这个孩子两岁，并且你觉得如果是你的孩子的话，我会生下他吗？”

她说话的时候，下颚骨绷成一条线，面上多么冷静，心底就多么砰砰作响，有一刹的惊慌，越是这样越是倨着下巴，冷冷的跟他对视。

末末本身就身子骨弱，如果不是细细去调查的话，光看这个头也只是以为两岁而已。

怀里的孩子只露出毛茸茸的脑袋，乖巧的伏在她的身上，这一幕温馨柔软，却又像是尖锐冰冷的锥子狠狠刺过来。

一个字一个字，狠狠敲碎了他最后的幻想。

他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心底疼的无以复加。

“陆总，有人来接我了，那我先走了。”姜离匆匆的抱着孩子离开，路边还停着一辆车。

那辆车里下来的人是白殷，隔着道路，跟他遥遥对视，仅是视线交锋，就已经锋芒毕现，硝烟暗起。

“杳杳。”纪攸开口。

可那背影只是停顿了一下，并没有回头的意思。

“这孩子……是白殷的吗？”

他声音晦涩沙哑，一个字一个字都像是艰涩晦沉的。

可那身影短暂的停顿之后，又匆匆离开，像是从未为了他停留。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他就站在那边，看着她抱着孩子走到白殷的身边，看着白殷温柔细致的伸手接过孩子，这一幕像是一家三口，那么温馨触人。

融洽的像是再也不能接纳第三人一样。

一直到车子离开，他垂着的手才紧紧地攥着，刚才那一幕狠狠地冲击着他的心脏，把原先一点点的撕裂开摆在他面前，像是一种嗤嘲——

你看，你不珍惜的，总会有别人珍惜。

他的杳杳啊。

他的手松开，里面是几颗做工拙劣的小星星，一层层的打开，那里歪歪扭扭的用稚嫩的笔迹写满了‘爸爸’。

他死死地盯着那两个字，虽然笔迹稚嫩，却是一笔一划极其认真写出来的，他捏紧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眼泪一瞬的涌上，心脏像是被什么给捏攥，艰涩的眨了眨眼，眼睛有些儒湿。

原先的过往和现在掺杂交替，仿佛又看到她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伸展开手臂，一声不吭的就跳下去，一直到他恐慌失措的接住，她才张扬笑着搂着他的脖子，“阿攸，我信你啊，不管什么时候你肯定会接住我。”

他的杳杳啊，那个毫无保留信任他的杳杳啊。

就这么给弄丢了。

过往的光阴竟然不再回！

走过的错路，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继续错下去！

“杳杳。”他紧紧地攥着那几张纸条，低声道：“我后悔了……可以吗。”

而车子那边，姜离抱着末末，安静的坐在那里，眼神怔忡的看向窗外。

想起刚才她转身离开的时候，那人声音低的像是放下所有的骄傲，说道：“回家好吗？”

回家……

她鼻尖涌上一股酸涩，艰涩的眨了眨眼，她哪里还有家啊。

“杳杳？”白殷皱眉看着她，厉声道：“刚才他说什么了？是怀疑了吗？”

霎然让她回神，她这才注意到怀里的末末仰头望着他，那黑澄的眼睛望着他，用软软的小手乖巧的去擦她的眼角。

稚嫩的五官像极了那人。

姜离一刹眼睛疼的酸涩，可也只是一瞬，重新压住，“白殷，我想麻烦你一件事，能对外宣称你是孩子爸爸吗？”

车子猛然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