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渐渐凝聚成一个半通透的人形,寒冷刺骨的气息一下子覆盖秋夜原。
如凛冬至。
三十左右的样子,儒冠长衫,棱角分明的脸上不带一丝表情。
来者举高临下俯视着叶里,漠然说道:“我记得你是去了白修的铁剑会,怎么,是因为冥鬼吗。”
意识完全降临之后,他看到了那被江石蛰束缚住的冥鬼。
那束缚的术式……有一点熟悉的感觉。
他看到了江石蛰,然后无视了冥鬼和秋夜。
包括叶里在内,一众弟子都认为老师是绝不会因为任何事失态的,甚至当年妖王兵临城下,老师也没有一丝表情变化。
但哪怕是半透明的虚影,叶里都能看到老师猛缩的瞳仁,和微微张开的唇齿。
老师……惊讶了!
江石蛰缓缓上前,走近了。
“我这话似乎说好多遍了,但总归你是第一次听。”
“好久不见了,玄火间。”
回应他的是一片寒冰炼狱。
这样无差别的攻击根本没有考虑是否会误伤!
但江石蛰早有准备,四面无形的气墙早已封锁来人的四周。
冰刺撞击在气墙之上,溅落的碎冰差点砸死叶里,好在她见势不妙赶紧跑到气墙外。
本以为逃不出气墙的,但这气墙似乎只是封锁了术式,没有封禁活物。
“江石蛰,我计算过,你绝没有可能活着回来。”玄火间的声音冰冷,杀意却是沸腾。
“你一旦活着回来了,就代表……你已经是冥鬼了。”
“你吃了冥王血肉,对吧。”
江石蛰微微一愣,眉头紧蹙:“我的确吃了冥王的血肉,但那又怎样?”
“只是你自己无法察觉而已……”玄火间打算用话语先拖住江石蛰,本体正在极速赶来。
“你可以试着放开那头冥鬼的束缚,就会知道怎么回事了。”
江石蛰艰难的转过头,他想到了某种可能……
“怎么,你也想到了吧,所以才连一只六阶的冥鬼都不敢放开。”
江石蛰气机一绕,将砚台拉到身边护住,然后咔哒咔哒的脆响传来,他解开了束缚。
双头巨犬就像刚才那般飞扑向江石蛰……但……
在江石蛰身前一丈,巨犬当即趴下匍匐着身躯,姿态卑微到尘埃里。
它发出嗡嗡的声响,江石蛰明明听不懂,但却能明显感觉到……这头冥鬼在表达臣服!
冥鬼是绝对不会臣服于人类的,哪怕是四阶的冥鬼,哪怕是被豢养的冥鬼,它们的生命层次不允许它们臣服于次等生命!
“听不懂吗,按我解析的冥府语……它是在表达喜悦和崇敬。”玄火间说道。
“它称呼你为……新的二十四阶梯第十一位……”
“冥王!”
听到这陌生的名词,江石蛰的心脏猛的跳动了一下,血液都在不断的升温,一股不可名状的意志似乎正在侵入他的大脑……
“静神!”江石蛰一指按在眉心,压下这股升腾的诡异意志。
接连不断的静神术式安抚下心绪。
但江石蛰能感觉到,那股意志只是暂时被压制,随时可能再次侵袭。
“侵入其他世界的普通冥鬼,死后也不会化作黑水被冥府吸收,十六年来有人尝试了吃冥鬼的血肉……”
“起初全都是爆体而亡,直到一个七阶武者迫不得已吃了一个冥鬼将的血肉……在杀掉冥鬼将之后,他变成了新的冥鬼。”
“那是我亲眼所见,他也是我亲手杀死的。”玄火间淡漠的阐述这样的事实。
两人的对话在气墙之内,外界的人根本听不到。
而匍匐的冥鬼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被江石蛰换种方式束缚。
但砚台听到了一切。
她的年纪虽然不大,但流浪的生活让她不至于太无知。
她意识到……自己这个很厉害的老师,有大麻烦了。
抬手给了砚台一个防护术式,将她扔出了气墙。
转眼看向跪俯着的冥鬼,江石蛰缓缓伸出手掌。
五指一握,这头六阶的冥鬼瞬间被碾压成的稀碎,转眼,那纷飞的碎肉又被不可见的力量抹去。
“我的意识的确有点问题,但我得到了深蓝咏叹,只要成功镌刻这个构装,我就可以隔绝这种影响。”同为术士,江石蛰知道玄火间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我的本体将至,到天上谈一谈吧,江石蛰。”
光影转身出了气墙,对叶里重新刻画了一个术式。
“你还有一次机会。”
叶里低头:“感谢您的谅解!”
看着光点飘散,江石蛰感知到了一股强大的气在赶来。
距离已经很近了。
撇了一眼秋夜,瞳孔之中暗金之色一闪而过。
只一眼,这位大妖怪就被江石蛰降服!
“此地之人不可动。”这不是通知,而是言灵术式,法随言出。
江石蛰抬头看着云层,一卷袖,身躯化作一道虹光冲天而起。
化虹之术是术士的飞行手段,也是七阶术士的门槛。
云层之上,随着玄火间本尊的到来,已经挂起了凌冽寒风。
术士到了八阶,法域的形成可以影响当前区域的部分法则。
江石蛰的法域就是改变重力,而玄火间的法域是改变气象。
两人对坐在一朵云上,寒风在两人的中间急停,形成明显的分界线。
“若你还是十六年前的程度,我现在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玄火间淡淡说道:“按理说术士没法在冥府修行,没想到你也到了八阶巅峰,加之你的生命诛绝……我也没有杀死你的把握了。”
没有理会玄火间的杀意,江石蛰眉头微蹙,问道:“那个转化成冥鬼的七阶武者是什么情况,肉身的变化吗?”
“肉身和意识都有变化。”
玄火间缓缓说道:“我们虽然曾在冥府间隙一起连战过几百日,但那只是冥府接壤其他世界的一条小径罢了,对于冥府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但冥府毫无疑问是比我们更高级的世界,无论是从生命层次来看,还是世界意志来看。”
“的确,要是我们的世界和冥府对等,早就可以清理完所有的冥鬼。”江石蛰沉声说着,世界意志的说法,从大世界之人开发小世界就提出了。
只要世界等级高于侵入的世界,侵入者就不会受到世界意志的冲击。
而一旦侵入的是对等的世界,就会马上受到世界意志的强力驱逐或者直接抹杀。
“只有蠢货才会觉得冥府远离了。”玄火间说着。
“那样纯粹恶意的世界,一旦交接过,就绝对会被盯上。”
“这世上但凡有还有一只冥鬼存在,就会作为冥府降临的锚。”
江石蛰沉默了一会,然后向玄火间讲了冥王最后所说。
当年的战役,玄火间不是最强的,但他能成为指挥官,靠的就是他极强的洞察力和机械般冰冷的决断。
玄火间永远是他们之中最冷静的一个。
听完江石蛰的话,玄火间无言了好一会。
“二十四个冥王那样的家伙已经够令人绝望了……”
玄火间看着江石蛰的眼睛,“我杀死那个转化为冥鬼的武者时,他最后的呓语我至今没和人提及……”
“神会降临,神会征服,神会摧毁。”
“冥府……或许是一个真的有神存在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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