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心是不是有很多的大米？还有新鲜的蔬菜，洗澡也能有热水出来！”

莫甜甜眨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因为面部瘦弱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里闪着光，满是憧憬与热望。

于听噎了下。

她大概猜到莫甜甜为什么对她热情了。

算是艳羡吧，还有“喜欢”，能清楚感觉到的喜欢。喜欢她曾经在中心居住，喜欢她的容貌，喜欢她看起来干干净净……是由羡慕催生出来的喜欢。

16岁，原是上中学的年纪。

那个年龄的她被父母捧在手心宠着，出了事也有哥哥兜，家境很好，快快乐乐地成长。末日的大多数孩子却连正常的生活都维持不了。

“是呢，中心有粮食，有会直接从水龙头里出来的热水。”她说。

莫甜甜把碗放下，捧着脸说：“啊，我好想和哥哥一起去中心啊。我们在这里生活的好辛苦。”又羞赧地笑笑，“虽然我也知道不可能啦。”

她问道：“姐姐为什么会离开基地中心呢？”

于听让臧驰俯下身，给他塞了口米饭，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嗯……想出来探险，追求刺激。”

胡诌的话。

“那你们会住几天？要去哪里探险？这位哥哥就是很厉害的异能者吗？已经很久没有异能者住过这家店了。”

问题有些多，于听一一给回答，解答了她很多疑问之后，终于把小姑娘打发走。

在莫甜甜走了一会儿后，她从背包里翻出六个通用币，准备下楼给莫溪送过去。

不能白吃莫甜甜的饭。

臧驰看看她手里攥的硬币，说：“我陪你下去。”

于听摇头，“不用了，你好好待在这里制定一下出基地后的计划吧。我顺便去附近走走消消食，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就自顾自地出门了。

在楼梯间碰到了203的房客，他精神不振，靠在墙边抽烟。

于听挑眉。

还有烟抽，看样子条件不错嘛，可能是把钱全换烟了也说不定。

她路过那男人，被烟雾呛到，没忍住咳了一声。那人立刻盯紧她，目光像是捕食的野兽一般，让她十分不适。

于听快步下楼，走到前台。

莫溪待客很不热情，她都已经走到他面前了，他也没抬头看一下。

想起来入店的时候也是这样，顾客开口说话后才能吸引到他的注意力。

于听屈起手指用关节敲敲柜台，“你好。”

莫溪抬眸看她，“你好，房间有什么问题吗？”

于听摇头，拿出四个通用币放到柜台上推给他，“没什么问题。你妹妹晚上送了饭给我，这是饭钱。”

莫溪愣了下，像是不知道这件事的样子，又觉得自己的妹妹真的做得出这种事，便伸出手把钱币收下。

“好的。”

于听冲他一笑，转身推门走到外面。

她凭着回忆摸到了自己下午路过的那个集市。

夜间的集市显得凄荒极了，有风吹过，凉飕飕的，偶尔几片垃圾被卷起，在地面绕了两三圈然后再轻轻落下。

于听走了几步，在一个大棚下看到了那个乞讨者。

只有他一个。

基地边界流浪的乞讨者并不聚堆取暖，末世的背景使他们警戒心很强，不会轻易组成同伴。

他不是说自己还有孩子吗？

于听悄悄走过去，这才看到他并没有睡。

他侧躺在地面，目光悠悠看向远处，一眨不眨。

于听的靠近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她捏着两枚通用币，觉得有些奇怪，便借着月光走的更近了些。

……啊。

原来不是没有睡，而是死去了。

他身上遍布着伤，头顶渗出的血液已经凝固，双目未合，透着凄冷寂寞。

“散步散到了这里？”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于听知道这声音是臧驰的，可没有心思去理会。

她蹲在那个死去的乞讨者旁边，凑近了看他的伤，还嗅到了一丝实实在在的腐臭气息。

怎么死了呢？

她还想着，下午的时候，那个场合氛围下不好给他钱，要等人少的时候再悄悄给他呢。

怎么就死了呢。

他的孩子怎么办。

于听的发丝在风中轻轻扬起，遮挡了她的视线。

会不会是因为她下午没有给钱，所以他吃不上饭，饥饿的情况下又被人攻击？

和她有关吗？

不……这种事情，她不该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是末世的大环境杀死了他，不是自己。

他不是第一个这样死去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于听把钱币重新攥紧，站起身，转身看了眼停在黑暗中的臧驰。

“你怎么过来了？”

“看你拿的大概不只是饭钱，就跟出来看看。果然是来这里了。”

“你猜到我会来这儿吗？”

臧驰一只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另一只手自然地垂在一边，走向她，说：“嗯，猜到了。”

他下午的时候说于听的善良带着锋芒，不是指她可以真的做到对求助之人不管不顾，而是指，她会用智慧采取其他方式助人。

当初会勇敢拿起刀用刀尖对准他，却不会杀掉他；会毫不留情地直白指出余娴目的，但也会向她提出建议；知道当时场合应该拒绝那位乞讨者，但会在背后悄悄把钱给他。

是个好人，但不是没脑子的烂好人。

“为什么要跟着我？”她对上臧驰的眼睛，走得离他更近一点，拽住他的衣角，往下扯，支撑自己身体的重量。

臧驰看她有些站不住的样子，伸出手扶住了她的胳膊，笑了下，“尽保护雇主的义务。”

保护的义务……

能保护到她那颗，无措的心吗。

这是于听在末世第一次面对死亡。

她自己忍受疼痛，一遍遍重新活过来的时候，并不觉残酷，可看到这个或许还有孩子的中年人孤身一人死因不明地倒在街头的时候，她才突觉末世残忍。

这个时代的伤痛太大了。

让她有些适应不了。

她怜悯这个人。

他的死亡确切存在，具象化地出现在她面前。

末世里，像他这样遭遇的人很多吗？百个千个？上万？

变成麻木的数字了啊……

“你直面过很多人的死亡，是吗？”她问。

臧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嗯，很多。”

见的太多了。

数不清。

多到他已经记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