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别急，若是有心让三爷去，尽可派个人跟着去，三爷也能收敛些。”顾妈妈急忙安抚顺气，现在蓉儿怀着身子，要是气坏了自己可担当不起，“老夫人不是说让三爷听您的吗？”

“听我的？他能听我的吗？老夫人也就是给我个台阶下，让我懂得识大体。”乔蓉儿抱怨道。

“夫人，您这可想错了，”顾妈妈扶着蓉儿的背，“老夫人可是说了，您要是去她那儿诉苦，老夫人可要拦着三爷的。您想，大爷要三爷十日内到金陵，那得骑快马才行，您就按着自己的意思，让三爷该带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千万不能让三爷冷着饿着受了委屈，身边还得安排个知冷知热的，还有您要向老爷和大爷表的敬意，还要带府里捎给大爷的东西。府里最不缺的就是马车，东西带全了才能上路。”

“老夫人真是这么想的？若是耽搁了行程，他们不会……怪我？”蓉儿揪着手帕，抬头反问。

“要是不确定，您可以试试。”顾妈妈轻拍了下乔蓉儿的肚子，低声安慰道，“现在您怀着身子，即便是老夫人有什么不满，也得考量考量。”

乔蓉儿沉思半天，想自己接下来怎么办，才能探的老夫人真正的心思。

常明德从千牛卫回来，因为请到了假，脸上都是掩不住的笑，他捧着乔蓉儿的脸连亲了几口，嘻嘻笑地看着自家媳妇儿。

乔蓉儿板起脸不理会，自顾自地洗漱好了休息。

常明德这日没有回厢房，而是挤着乔蓉儿上了床，脸上从早上就没止住过笑。他贴着乔蓉儿的肚子细细的听，也不说话。乔蓉儿见此，觉着自己生气无趣，只好缓了神色开口道：“你天天听，听什么呢？”

“我听我儿子想不想他爹当个大将军。”

“哎呦呦，”乔蓉儿气地推了常明德一把，果然不能开口，一开口就要生气，“那你听出来了吗？”

常明德也不恼，继续抱着乔蓉儿的肚子听，“恩，他说想。”

蓉儿气笑了，嗔怒地唾了他一口，“呸，昨晚儿子可托梦给我，说想想让爹爹一直陪着他。”

“真的？”常明德直起身，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认真问道：“那他现在应该改口了。你可以今晚再问他一问。”

“你……哼，”乔蓉儿气地不想再说话，转身从枕头下拿出一张纸，摔在常明德身上，“娘说让你听我的，我也不敢拦你，但是这上面列的东西，你都得带全了，要不然我就到娘那儿告状去，让娘继续禁你的足。”

“你答应啦，”常明德一听，兴奋地上前抱住乔蓉儿猛亲，喜笑颜开，“我就知道媳妇儿疼我。我看看啊，媳妇儿都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

乔蓉儿冷哼一声瘪起嘴，看着常明德又渐渐苦起来的脸，心里偷偷直乐。

只见常明德紧皱起眉，抱怨道：“我是去打仗，又不是省亲，你带这么多衣裳布匹干嘛，还有糕点？还带个丫鬟？还有厨子？哪儿来的，府里的？我带着长安去就行了，带这么多人，怎么赶路？你不是专门为难我吗？”他捏着单子一脸不乐意，“我还以为你真想通了呢。”

“我是想通了，可现在两国交战，西楚流民多且乱，我让你带这些东西都是有备无患。”乔蓉儿辩解道，“万一你在那边水土不服，带个厨子去也有个应对的方法，哪有饿着肚子上战场的去了那儿每个贴身伺候的如何使得，带个丫鬟去也省心，不给大哥贴麻烦。”

常明德知道蓉儿在故意为难，索性不和她辩解，等明天回了母亲，让她主持公道。常明德能感觉到，母亲还是愿意自己去宣州的，前提是不给大哥他们添乱，还有本事自保。他收了纸条，又逗了乔蓉儿一番在，这才回厢房睡去。

……

夜深人静，一个黑影灵巧地闪进了将军府的厨房，厨房大门夜间落了锁，周围也无人看管。子琪从袖中抽出一根针，在锁眼里捅了几下，锁啪嗒一声开了。她拿下锁，望了眼四周，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厨房内里的空间很大，子琪却熟练地径直走到角落一个货架上，上面摆放着一些糕点模子，还有一些装糕点的食盒。

自从常明德受伤，将军府里的采办便更加忙了，再加上乔蓉儿有了身孕，口味变幻无常，所以二夫人会允许采办时带着绿竹阁的丫鬟去，让乔蓉儿想吃什么就买什么，省得买了不合口味的东西，落了埋怨。

因为身份不便，子琪只瞅准机会，请求跟着去过一次。那日之后，每隔三日，她便来一趟厨房。将军府的糕点果子，大都是从兴悦居采买，是互通消息的好机会，只是风险太大。

可她如今碍着通房的身份不能出府，只能暂且这样冒险了。

前几日，她给顾离去了一封信，信上写着这几年来她一直想说的话，心存的怨，还有自己的想法。她想过自己的生活，她不愿再屈居人下，跟不愿当什么通房！她宁愿上战场杀敌，这才是袁家的女儿。她已经在这里待了许久，久到几乎要忘了自己的姓。

今日，回信应该到了。

在一个檀色的食盒底部，她摸到了一处花纹，沿着花纹慢慢摸索，她的手指触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凸起，手指用力一按，那凸起咔擦一声，裂开一条缝，子琪抖了抖盒子，拿出了里面的小纸条。随后把食盒放回原位，轻手轻脚出了厨房。

回到绿竹阁，她躲在茅房外面，借着微弱的月色，看清了上面的字。

“大仇为报，莫要意气用事。”

子琪收回纸条，竟是低头笑了出来。果然，她们只是棋子，早在来大楚的时候，便再也不能回去了。

……

第二天，两人趁着请安的时候拿出了那张单子评理。

老夫人和二夫人看了哈哈大笑，“我早就说了，只要蓉儿答应，我就管不着你。这单子我觉得挺好，蓉儿要是有什么一时备不全的，就和我说，我帮你办。”

“母亲，”常明德急了，“这我怎么上路，旁人见了，还不笑话我？”

“我不管，让你二哥给你派两辆马车，这单子上的东西，你都给我装全了，不然我可不放你。”老夫人笑呵呵的扔回单子，转头逗身边的小孙子勺儿。

乔蓉儿听了太夫人的话顿时羞红了脸，“母亲，您可是在打趣儿媳，我也是只和三爷开玩笑的，才胡乱列了这么个单子。”

“嗳，这么好的儿媳我怎么舍得打趣，”老夫人笑道，“看看，我帮着她劝人，她倒来怀疑我这个老婆子。”在座的人都附和着笑出了声。

“母亲，”乔蓉儿佯怒，揪着手里的帕子不说话了。

“好好好，”老夫人安慰道，“我说的话始终算数的，你要同意老三去宣州，就精心安排，别让他在那边受了委屈。他不比你大哥，自小在府里长大，经验还是少了些，又是那样的性子。”

“恩，蓉儿明白。”乔蓉儿低垂着眉头，脑海里又想起那日和顾妈妈的话。

常明策在宣州多年，若是金屋藏娇自然无可厚非。可常明德这样的性子，虽自成亲后那些风流韵事少了，可也并不是没有……等去了宣州，老爷子和常明策还能真让常明德上战场不成？自然是养在城里，等回京时有个好名头罢了。

常明德昨日准备的东西被拦在了院子里，出不得门。可他却也能沉得住气，拿着那张单子上下奔跑，争取一日之内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装上马车。

乔蓉儿自己回了绿竹阁，叫了子琪在身边伺候，许久，却没有说话。

“夫人还在为三爷的事儿烦恼吗，三爷福大命大，定会安全回来的。”子琪一边给乔蓉儿捶腿，一边安慰。

“男儿志在四方，我只怕他从未经历过，受了委屈，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乔蓉儿随意的说道。

子琪心里一顿，手下的动作却依旧有条不紊，“夫人放心，有老爷和大爷在，长安也是自小服侍三爷的，三爷定不会受委屈。”

“那可不一定，子琪，你和我说实话，三爷对你如何？”乔蓉儿看着子琪，认真问道。

子琪立刻站起身，恭恭敬敬道：“能跟着三爷，是子琪的荣幸。”

“他打过你？”乔蓉儿捉着子琪的胳膊，声音却很轻。

“子琪皮糙肉厚，不算什么，小姐忘了，奴婢当初可是和三五个小厮打过平手的。”子琪咧嘴笑道。

乔蓉儿听了她的话，指头点在子琪头上，笑骂了一句，“鬼机灵。”

子琪说的是刚入侍郎府的时候，那时候子琪只是个粗使丫鬟，哪里入得了侍郎夫人的眼。有一日，兵部侍郎一家女眷去寺庙祈福，谁曾想偷偷跑去后山看桃花的乔蓉儿被个登徒子拦住了。那人带着三五个小厮，见乔蓉儿一人带着丫鬟，嘴里便不干不净起来。

几个丫鬟仗着侍郎府身份，不予理睬，想着那些人也不敢怎么样，后来见那些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这才开始害怕。子琪见势不对，冲上前去，让子琴和子画护着乔蓉儿快跑回去喊人，自己和几个大男人缠斗作一团。

那时她多大来着？十岁？身条倒高，也灵活，拿着根随手捡的树枝，竟也把几个人拖住了一时半刻，等乔蓉儿带着家丁出现的时候，子琪正从一个歪脖子桃树上跳下去，正好砸在那登徒子身上。

自那以后，子琪才被调到乔蓉儿身边，当了贴身的丫鬟。

“子琪，你一定要和三爷，一起回来。”乔蓉儿抚了抚子琪的头发，叹了一声。

子琪一听，抬头看向乔蓉儿，一双眼睛却分外明亮。

“夫人，您让我跟着三爷去宣州？”

“怎么，不愿意？”

愿意，如何不愿意！她恨不得现在就插翅飞回去。纵然顾离让她待在将军府，纵然她的任务便是留在大楚，可如今能去宣州，能回故土，她再也不想管什么任务。

楚国和越过再次开战，韩青生死未卜，姐姐依旧音信全无，她憋在这府里已经多年，任人摆布，受人欺辱，什么都做不了。如今，机会当前，她是死也要抓住的。

“夫人，子琪定会护三爷安全的！”

定会安全地送他去见阎王的！

……

在常明德的催促下，下人们一日之内，便真的将乔蓉儿要求带的东西装车完备，只是关于要带的人两人起了争执，乔蓉儿一气之下，又告到了老夫人那儿。

“我是想有个贴身伺候的，三爷少受些罪过，又不是让他带着人去打仗。”

老夫人看着垂首立于一旁的子琪，表情严肃。她自然明白蓉儿的心思，不外乎怕常明德在外有人，把心落在外面了。只是常明德是去战场，又不是去消遣，心里便有些觉得乔蓉儿有些不识大体。只是面上没有表露出来，“蓉儿让子琪跟着，也是为了你好，难道还能拖累你不成。”

“我们是要骑马赶去的，怎么能带个女子，到时候大哥肯定会笑话我的。”常明德哀求，“母亲，您就别由着她胡闹了。”

“我怎么就胡闹了，如今我是有孕在身，如若不是，我定是要跟着你一起去的，西楚的儿女哪个不能骑马，你可别小瞧了我们，打仗又不是儿戏，有子琪在你身边，我才能放心些。”乔蓉儿气急道。

常明德不服气，瞪着乔蓉儿：“你既然知道打仗不是儿戏，怎的能让一个丫鬟跟着，万一路上遇到敌军，我如何顾得了这么多人的安危，让她跟着我，不是等于送死吗？不行！”

“你……”乔蓉儿被常明德的一句话，气得直发抖。本来让子琪跟着，也是存了私心，如今被常明德当面指出来，如何不恼羞成怒，“好好好，我好心当做驴肝肺，你怕我送别人去是害她，那明日我就跟着你去，遇上敌军也不用你护着我，我自会保护自己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