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燕京城中一片欢庆祥和之相，若是不知道的人，定会以为大周朝昌盛如斯，但只要是有心人就会知道并非如此。

乔装打扮的周子易和冷素衣，绕过凌余朝，悄悄出了王府。看着车水马龙的燕京城，周子易恍如隔世一般，满眼尽是落寞。一梦三年，不长不短，却已经物是人非，时光难追。

冷素衣深知周子易现在的心情，但也知道他们应该低调行事，于是悄声提醒：

“王爷，您虽是假借染了风寒在屋卧床休息之名掩人耳目方出了府，但应要多加注意，也不能耽搁太长时间才是。卑职深知王爷您的心，可是往事不可追，还是应该着眼现在。”

周子易怔怔地望着冷素衣，点点头，长叹一口气，

“素衣，你说的本王都知道，只是本王现在如同再世为人，有了些感叹罢了，不必担心。我们先去城外的村落看看吧！”

两个人骑着两匹高头骏马，走出了燕京城，一路上树木凋零，花草枯竭，四周都被冰雪覆盖着，看起来不免有点凄凉。

翻过一座山峰，就到了一条宽阔现已结冰的河边，周子易飞身下马后，走到河边，蹲下身子摸了摸河里的冰水，寒冷刺骨。他指了指旁边的山坡，神情落寞的说：

“素衣，你还记得这里当时的样子吗？”

冷素衣这时也跟着下了马，他手里紧紧攥缰绳，环顾四周，眼光中陡然升起一层水雾来，

“当时这里有一大片火红色的杜鹃花，清风吹过，百花摇动，虫鸟齐鸣，那美景卑职永远也不会忘记。”

“嗯，本王也不会忘记。”

周子易抖下手里的冰水，眸色幽深，心神也似乎随着这个地方哀伤起来：

“那一年本王才十一岁吧？素衣你是不是也才十四岁而已？”

“对。是十四岁。”

“嗯。”

周子易应了一声，往事的一幕幕涌上心头，那段光阴如同梦魇一般缠绕着他，也缠绕着冷素衣。

那一年，正值春光无限的时节，贤仁皇帝兴致盎然，召集百官，近臣们，要去围场进行春蒐，本来十四岁以上的皇子才有资格随驾去围场，但因符合条件的皇子只剩太子，燕王和汉王，实在显示皇室子孙凋零，于是贤仁皇帝特许周子易和六皇子周子君一同前往，而当时的冷素衣也作为皇子的陪读一同前往。

皇帝出行，向来是最隆重气派的，围场内外，都布满了守卫。四五十个骑兵，挥着各色旗帜，簇拥着贤仁皇帝及各位权贵们，待贤仁皇帝一声令下，将士们挥鞭策马奔腾在山林草原之中，呐喊之声响彻云霄，千人纵队转瞬间分成四支队伍，其中三只队伍分散在东西北三个方向将猎物都圈在中间，供贤仁皇帝猎取。因此就算贤仁皇帝不善骑射，但一天下来依旧收获颇丰。

夜色袭来，营帐之中举行盛大的宴会，外面将士们在火上滋滋的烤着野味，香气弥漫在山谷之中。

贤仁皇帝正坐在大帐之中，一侧坐着太子周子燊，燕王周子坤，汉王周子羽和周子君，周子易。

另一侧坐着李太师，平留侯，镇远爵等。

贤仁皇帝笑眯眯的看着身下的众臣，心里十分畅快：

“各位爱卿，今日围场狩猎，收获颇丰，足以彰显我大周兵强马壮，国力强盛，万物丰盈呀！”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贤仁皇帝话音刚落，下面的众人就齐齐起身三呼万岁！

贤仁皇帝显然今日的心情不错，他摆手让众人坐下，

“各位爱卿，这里不是朝堂上，咱们也不是再讨论国家大事，不必多礼。这次狩猎朕的几位皇子也随朕一起来了，明日朕特许他们各率二十名骑兵，分别狩猎，傍晚时分以猎物斤数总和为准，胜者就奖励黄金百两，玉器百件，各位爱卿觉得朕的主意如何？”

下面的人听了，都各自有各自的心思，李太师是两朝元老，他现在最想摸透的就是贤仁皇帝传位的心思，虽说当前已经立周子燊为太子，可以对于周子羽，周子坤也多加重用，大有三足鼎立之势，这种情况下，莫不是要考验几位皇子？

“皇上圣明啊，几位皇子虽年少，但也都遗传了您的圣神文武，也都是龙翰凤翼呀！”

李太师老奸巨猾，知道自己是群臣之首，他不回答也不行，可是回答太明白也不行，正所谓君心难测！所以他的为官之道就是模棱两可，左右逢源。

太子周子燊是李贵妃之子，李贵妃原就属于李氏家族的外家，论起辈分来，还得叫李太师一声叔叔，因为有着这层关系，平时大家会走的近一些。

因此太子见李太师开了口，也紧跟其后，向贤仁皇帝躬身拱手道：

“父皇，儿臣愿意与各位兄弟比试比试！”

“哈哈哈，好呀，好呀，那就这么定了！陈大海，明天你就帮朕记着数，第一的皇子就按朕刚刚说的那般封赏！”

“啧！奴婢遵旨！”

站在贤仁皇帝身后的总管太监陈大海赶紧上前一步领旨。

翌日，天刚蒙蒙亮，几位皇子就已经带好各自的人马，整装待发了。

冷素衣向来与周子易交好，这次自然也和他一路打猎。冷素衣虽说只有十四岁，但已身高六尺，体魄强健，骑射的本领也练的相当不错。

因此冷素衣一马当先跑在了队伍的前面，打眼一看就发现前面林中有只浑身洁白如玉的银狐，他喜出望外，一拉缰绳，将胯下的红枣马放缓，然后伸手从背后的箭筒中掏出一只箭，放在弦上，右臂一用力将弓拉满，飞虻箭应声而出，如同一道闪电一般射向了银狐。

眼看冷素衣射出去的箭马上就要射中白狐时，嗖的一声，从他头顶又掠过一只飞虻箭将他的箭击落。

冷素衣年轻气盛，见有人破坏了狩猎，自然怒从心头起，厉声喝道：

“是谁抢了我的猎物？”

“是我，去把银狐捉来！”

冷素衣扭头一看，从他们队伍的侧后方来了一只队伍，为首之人头顶白玉冠，身着杏黄色对襟马褂，马褂正中间赫然绣着一条四爪金龙。

来人正是太子周子燊，因为当今皇后温锦华未有所出，长子周子念又与贤仁皇帝起了冲突，坠身于悬崖之下，恐以凶多吉少，所以身为二皇子的周子燊就顺理成章的被立为太子。谁说立嫡立长一说从古到今都有，但这也不是决定，毕竟后面还有立贤一说，况且贤仁皇帝自己也并不是嫡和长，因此就算周子燊做上了众人垂涎的位置，却依旧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般。

虽然来人是太子，冷素衣不得不尊重，但心里的怨气依旧未平，只是抱拳朝周子燊拱拱手，

“太子殿下，恕冷某人在马上，不能行大礼了。”

周子燊眼神阴鸷，薄薄的嘴唇抿一下，呵呵的干笑几声：

“素衣，免礼吧，这银狐本太子就代为收下了，你若用箭射不是毁了一件这么美的皮毛吗？”

“太子殿下，这银狐…..”

冷素衣刚想争辩，被赶上来的周子易伸手制止住，这时的周子易虽然年纪小，看起来如同粉面团子一般，软糯可爱，可毕竟生于帝王家，心智自然比常人成熟，他深知如今他这个二哥周子燊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而且他这个二哥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若是因为这一只小小的银狐就开罪于他，日后免不了遭他报复，所以还是以和为贵的好。

“素衣，这个银狐既然太子哥哥喜欢，你又没射中，那就给太子哥哥吧。”

冷素衣见周子易都开了口，也就压出了怒气，朝周子燊抱抱拳：

“太子殿下，这银狐是您的了。”

周子燊看着冷素衣和周子易微微一笑，心里暗道，他这个七弟虽然年纪小，可是他们的父皇如今才刚过知天命的年纪，恐怕不会马上驾崩让位，若是过了几年，老六老七老八他们都长大成人，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斗！尤其是这个七弟，总是让他琢磨不透。不过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么多的时候，赢得比赛，讨得贤仁皇帝开心才是当务之急。

等太子一行人离开后，冷素衣朝他们的背影吐吐舌头，骂道：

“不过是仗着太子的头衔，就抢咱们猎物，着实不要脸。”

周子易虽然年纪小，但比冷素衣更加成熟冷冷，他拍拍冷素衣的肩膀宽慰到：

“一只小小的猎物而已，这围场里的猎物数不胜数，我们再去狩猎就是了，而且素衣，你的箭法虽好，但过于急躁，那白狐毛皮却是不错，等到冬天，做个毛领子也是极好的，若是你一箭刺穿毛皮，那可不就都毁了，你要射眼睛才行！”

“眼睛？七皇子当我是呼兰草原第一神箭手呀，哪有这么准，要不七皇子您射？”

冷素衣故意将箭替给周子易，周子易见状直晃脑袋：

“素衣，别闹，明明知道刀枪剑戟，我都学的不错，唯有射箭还不行。”

冷素衣嘻嘻一笑，将箭又收了回来，然后拍着胸脯说：

“七皇子放心，虽说素衣不是神箭手，但这功夫也不会比围场的其他人差，我肯定会帮您赢得比赛！”

周子易双手一拍，展颜道：

“素衣，那就全指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