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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列宁头一次晚起了。
需要更正的是,就算他起晚了,也没有耽误他还有时间梳洗及吃早餐,就只是,阅读早报和一些公文日程回顾的时间被占用了。
卡列宁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只是安静地躺着,皱着眉头。
在他的视野里,房间和气味儿都是熟悉的,他觉得自己有些糟糕,但身体还足够清爽。
卡列宁知道这一切应该感谢谁。
窗外暖黄色的阳光洒落进来,却被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只有折角的地方露出了它们调皮的存在。
怀表安静地走着。
思绪在慢慢地整理着。
正当卡列宁想要起来的时候,房门被拧开了。
穿着水獭毛的长外套,上面有银灰色的一圈滚边,俏生生的脸蛋上全是鲜活的生命力。
他的妻子走过来,一直到那白嫩的手抚摸上他的脸颊,卡列宁才像是从梦中惊醒一样。
“嘿,你还好吗?亚历克塞。”
安娜微笑着询问着自己的丈夫,然后她偏了偏头,就这样低头凝视着他,就像是在仔细地打量着对方一样,好瞧出他是否安好。
“你昨天像是喝了很多酒。”安娜皱了一下鼻子,她这个生动的表情在卡列宁看来,好像某种小动物一样,用软软地爪子,在他面前伸手轻轻地挠了一下。
“应酬的确喝了不少。”卡列宁缓慢地回答道,眼睛没有从对方身上挪开。
安娜笑开了,并不知道自己刚刚整躲避了某种“危险”。
“完全闻得出来,你昨天可把我稍微惊到了。”她以一种温和而有趣的嗓音说道。
卡列宁的思绪因为安娜这个用词,而回忆到了昨天。
他一边回忆一边习惯性地问道:“我做了……”
话并未说完,卡列宁停顿了起来,虽然记忆不能说非常清楚,但他的确记得那些“不成体统”的行为。
少见的尴尬浮现在了男人的神情上面。
安娜抿嘴轻笑。
“这没什么,”她坐在床沿边上,嘴角的笑意完全无法掩饰,“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绝对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儿。”
“我会控制的。”卡列宁竭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镇定,视线轻轻地从妻子身上挪开。
“让自己处于无法自控的行为的确非常不好。”
安娜没有继续调笑对方,她只是认认真真地又打量了对方,并且在卡列宁想要发问之前,咬了一下嘴唇,然后又笑起来。
她倾身过去,在卡列宁面颊上吻了一下。
“这是还给你的。”她有些羞涩地说道,然后起身离开,留下卡列宁,靠着床头,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不久以后,同样的微笑也在两一个人身上悄悄地驻留。
这之后,时间又仿佛过得飞快,明天就是卡列宁外出的日子了。
卡列宁本来是有些犹豫,他认为自己也需要应该花点时间再陪陪自己的妻子,但突然来了几桩棘手的事儿,连斯留丁都被迫从休假中被抓来临时加班了。
“你可不用担心我,亚历克塞。”安娜笑着说道,她指了指自己手里的草稿图还有丢了一段时间的功课。
“我也有自己的事儿。”她故意说道好叫他安心。
卡列宁只能点点头。
他去书房的时候在心里有些训斥自己,认为这种担忧行为完全没有帮助,尽快处理好公务才是最佳的解决方式。
另一边,安娜则也有自己的打算,她正在悄悄地准备一件礼物。
并不是谁的生日,就只是,甚至可以说这份礼物原本是要见证一次离别的,但安娜不愿意让他们的婚姻生活被过多的坏情绪影响。
她本来没想过只是一次公出,卡列宁会放在心上。
而既然他明显是有所在意的,她准备的这份礼物就像是烘焙好的大薄饼上面又洒了不少糖霜一样,不会让人反感,而是变得更加甜蜜了起来。
很早之前她就在考虑这份礼物的选项。
“我能送他什么呢?”
她这样想着,草稿纸上涂满了不少选项,然后又被手的主人一一划掉。
直到那一天,安娜觉得自己明白最好的礼物是什么了。
她练习了很久,打算今天晚上要送出去。所以白天的时候,她不介意卡列宁的忙碌,只要晚些时候,能给她一点空余时间就好。
想到这些,安娜轻轻咬了一下线头。
接下来,事情不像安娜期待的那样,卡列宁一直都在忙,连用餐时间都与斯留丁在谈论着公事。
她没说什么,偶然收到卡列宁的目光也只是回以温和的微笑表示理解。
一天几乎就要这样结束了。
厨房里洗干净的碗盘已经沥干了水分,时间的指针指向了整点的时候,“铛铛”的发出了有些古老而厚重的声音。
因为时间太晚,卡列宁让管家科尔尼安排斯留丁去客房休息,他自己则将那些散落的文件又整理了一遍。
待卡列宁回到卧室的时候,发现安娜并不在那儿,圆桌上有一个字条。
卡列宁拿起来看了看,那整齐的字体写着一个地点。
在宅邸的西侧,那地方他们平时不怎么用到,原来是用作温室的,但因着卡列宁并不好打理这些植被,故并没有使用起来。
安娜曾对卡列宁说过她的规划,但似乎也要明年才开始。
卡列宁迈着比平时稍微快速的步伐向温室那边走去。
已经越来越接近冬日了,夜晚的气候也变的寒冷起来。
秋天的夜空倒是明净,不仅有星光,连月光也那么透彻,照亮了那些小道。
卡列宁来到西侧的温室,因着在夜空中走了一段路,眼睛已经稍微适应了这光线,倒不会什么都看不清。
模糊间,卡列宁好似看见了安娜的身影。
“安娜?”
没有回应。
卡列宁皱了下眉头,他还是拧开了门锁,待他进去,月光好似更加透亮了似的,照亮了小半的温室,包括趴伏在钢琴一侧的人。
“安娜。”卡列宁快步走去,心跳得有点快,但这一回,名字的主人有了反应。
轻轻地回应,还有动了动的手臂。
“你来了。”
还有些含糊的嗓音,加上小小的哈欠,卡列宁的心放了下来。
“我睡着了。”安娜醒转了过来,略微有些懊恼。
男人的手碰触到她的手臂上,长眉拧起。
“你的胳膊像冰块一样。”他说完就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
过大的外套几乎把安娜都包裹了起来,温暖的气息让安娜发觉自己确实冷的不行了。她简直想要就这么缩在外套里面,但她又记起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所以她仰着头露出一个笑容。
“现在,你的时间属于我了吗?”
卡列宁的眉毛还不曾放松,整个人的注意力还在安娜冰冷的皮肤上。
“你得回去,最好洗个热水澡。”
“现在不行。”安娜急切地说道,阻止了卡列宁想要拉她的手。
她喘了一口气,有些小小的责怪:“你总得收了我的礼物才行呀,我准备了不少时间了。”
卡列宁看着她,好像对方在说什么傻话一样。
安娜拉了拉对方的手,自己往旁边坐了一点,然后说:“收了礼物我们再离开。”
她说完还想要把外套脱下来,却被一只有力的手阻止了。
“你得穿着,安娜。”卡列宁的口吻有些强硬,他看着安娜,好像后者此刻变成了一个不太听话的小孩儿,让他不得不重复说这句话。
“但,但这是计划好的。”安娜有些干巴巴地说道,试图说服对方,“我可是穿了一条新裙子,也许你没注意到。”她小声地带了一点怨念补充道。
卡列宁的目光并未真的去打量那条新裙子,他还是瞧着安娜的脸,左手按着外套,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
“好吧好吧。”安娜妥协道。
她笑了笑,偏头轻快地问道:“准备好接受礼物了吗?”
卡列宁其实已经猜测到了。
这并不困难,当他让外套好好地在妻子身上后,瞧见他们面前的钢琴就不难想象了。
“我认为这可以放在明天……”
卡列宁的话语没有说完,因为他的嘴唇正被对方的嘴唇轻柔地吻着。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很久,它的作用大概就是让某人的“理智建议”暂时闭嘴,并且它完成的很成功。
“今天,现在,马上。”
“安娜……”卡列宁低声说,眼里是不赞同,但安娜眼里的坚持又让他不得不妥协。
“微笑起来,亚历克塞。”安娜低头一边看了看黑白键盘一边说道。
她抬头望着对方,笑容像是皎皎月光一般。
“因为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地,钢琴悠扬的声音响起。
弹钢琴的人始终保持平和的微笑,仿佛陷入了某种记忆。那一定是一段美好的记忆,不然,那些微笑不会如此自然地浮现在一个人的嘴角上,惹人嫉妒。
“你送给我的第一个吻。”
安娜轻轻说道,目光接触到对方,微笑,就像在解释着什么一样。
卡列宁明白了,原本半阖着在思考的眼眸,此刻抬起,蓝色的瞳色,仿佛有河流在其中静静流淌。
温柔的曲调还在接续,每一个音符由指腹轻轻奏响,带出的都是缠绵悱恻的感情和记忆交织的河流。
“你第一次说爱我。”
安静的,直白的诉说。
卡列宁静静地望着旁边的人,在柔和的音乐中,在那些轻轻地嗓音诉说中,记忆的思绪也仿佛长了翅膀一样,飞向了那一天,在某段树梢上停留。
他当然记得那一切。
记得初见时的惊鸿一瞥,记得那些大胆的,让他犹豫思考的选择,还有那些像细雨一样萦绕在心头的感情。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来自于面前的人,他的妻子,安娜。
曲子并不长,末尾的音符仿佛还恋恋不舍一样,裹着一丝丝感情,当它消失的时候,空气里好似还有余音缭绕。
“喜欢吗?”
他的妻子问道,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好像是祈求表扬的孩童。
看得出来她有多期待,甚至连嘴唇上的一点颤抖都没有发觉。
尽管安娜的双颊晕红,眼神发亮,但卡列宁知道她的身体正在经受着寒冷呀,连她自己都没发觉。
温柔的情绪在卡列宁的心里缠绕着,一圈又一圈,它们让这个理智的男人双眼微微低垂,那手臂在开口前已经抬起。
缓慢又细致地将钮扣扣紧。
“喜欢。”
得到了满意地回答,安娜笑开了,她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卡列宁的手指却覆在了他的面颊上。
“你的皮肤很冷,安娜,你差点被冻坏了。”他指出这一事实,语气却是轻柔的,好像他正在碰触什么梦境一般,叫安娜怔愣了起来。
“这真不是一个聪明的决定。”
“你,你不喜欢吗?”安娜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我喜欢。”卡列宁用肯定地语气说道。
“那……”安娜开口却没有说下去,因为就像她之前使用的方法一样,现在,它被“还”回来了。
卡列宁吻着妻子的嘴唇,好一会儿他才放开。
月色下,那本来还带着寒冷印记的嘴唇重新变得红润娇艳了起来,就像卡列宁熟悉的蔷薇花的颜色。
“这是一份好礼物。”
“只是,我更希望你好好的,健健康康的,安娜。”
听了卡列宁的解释,安娜的心也重新变得欢快起来。
她低头望着那双包裹着有些微凉小手的大手,然后又抬起头,带着一贯的笑脸:“我本来计划着你会更早处理好那些公务,然后你过来的时候,正好瞧见我在弹琴。而不是像现在,我睡的迷迷糊糊的,弹琴的时候还穿着你的外套,好像一只躲在套子里的花栗鼠。”
“这本来是一个浪漫的礼物,我可计划了不少时间。”她最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它依旧是的,安娜。”
安娜的眼睛变得又闪又亮,良久,她倾身慢慢靠过去,让自己正好贴近卡列宁的胸口。
隔着衬衫,肌肤贴在上面有一点粗糙,她的手也贴在上面,有些话,她想要告诉对方。
“上一次你生病的时候,说了让我好感动的话语。”
“我说了什么?”卡列宁一边问一边回忆着。并不是他不在意,只是,有些话语,对于卡列宁来说,它们不是因为准备而说出来的。他也从不认为自己真的会说什么浪漫的话语,所以他的确是不知道哪一句被妻子在意着。
“你说你会想念她。也许你记不清她的容貌,但你还记得声音。你说是你的兄长经常在母亲身边听她弹琴,而你总是在书房。”
“你还说,”安娜停顿了一下,她的神情显得那么温柔,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的幸福一样。
“我在那里很好。”
“我想告诉你,”安娜抬起头,她仰头的样子显得那么美好,因为从另一个被注视的人的角度看过去,那双如星星一般耀眼的双眸中,此时此刻只有他的身影在里面。
“可能在别人那里,你不是被偏爱的那一个。但是,在我的心里,你的妻子心里,你永远是被偏爱的那一个。”
“我没办法改变时间,让时光倒流。也没办法让你曾经觉得怅然若失的记忆被改变,但幸好我们还有现在,还有未来,我们一起,可以创造出更多回忆。”
“这些回忆里面,你和我都不会是配角。”
“也许偶尔也会有争执和失意,但我相信,它们会是真实的,也会是幸福的。”
音乐声总会结束。
饱胀的情绪也会逐渐趋于平缓。
但这一刻,卡列宁相信,就如同安娜所说的,有一些东西总不会消失。
男人的嘴唇轻轻阖动,没有声音流泻出来。
可安娜总是能明白,那传达出来的心意。
在这寒冷的夜里面,安娜再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感动。
像是凝视自己的双目,像是拥抱的力度,原来,有一种亲吻,不需要用到嘴唇,就能直接到达人的心里面。166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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