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都城最美的地方就是王宫，而王宫最美的季节就是现在。

两边的红墙在漫天飞雪的映衬下，红白交错，探出墙头的枯枝上，雪花似梅花般起舞，眼前此景，岂是一个美字可以形容。

婢女韶月，抖了抖手中积满残雪的布伞，紧挨着身边的女子，求道：“郡主，我们出来有一会儿了，这里风大雪密，还是仔细了身子回去吧。”

“我生在寒风之夜，父亲为我取名为濪，没有想到我的孩儿更甚，生在这大雪之季，看来我也要给她的名字中加个雪字才配得上这美景。”潇濪郡主婉婉一笑，低头轻抚高耸的腹部。

韶月拢了拢主子颈口裘皮披风的领子，“我们那没有雪，一望无垠全是沙漠，回了一次宫，主子贪雪景，偏跑到这里来看，要是被将军知道了，定要责怪奴婢由着您的性子胡闹。”

潇濪嘟了嘟嘴，假嗔道：“你不告诉将军，他又怎么会知道，我娘生前有一副陪嫁画卷，画的就是红墙飞雪，父亲告诉我，就是按照此地而绘，我娘喜欢那幅画，而我从小却爱上这地方。”

“是是是，奴婢知道你喜欢，将军宠爱郡主，自然也了解郡主的性子，可是太后，王上和吴妃叮嘱着郡主这几日不可外出，医官说过您随时可能临盆，可您却像没事一样随处乱逛，你腹中的小主子可不希望自己生在雪地里。”

“哟。”

潇濪本想驳她一句，突感觉肚子一紧，腹中的孩子挠动的感觉犹如在她肉上抓痒，赶紧轻轻拍了拍肚子，以作安抚，对着韶月笑道：

“你看，被你说得小家伙也抗议了，不过，我知道，她也一定喜欢这里，每次我来到这里，她都好安静。”

“雪字虽好，可惜是女孩儿的名字。”

潇濪听出了话外之音，侧头瞄了她一眼，固执道：“我知道的，一定是女孩，我与她心意相通，我和大哥相识在洛河，所以，洛雪二字可好？”

“好好好，只要主子你喜欢，奴婢都觉得很好。”

小洛雪。

想着肚子里的小洛雪即将诞生，主仆相视而笑。

回首来路，地上已经积满了厚雪，即使如韶月这般身轻瘦小之人都举步留印，拔腿落坑，更别提身怀六甲的潇濪了。

潇濪捧着肚子，靠着韶月支撑，摇摇摆摆地踏着雪地，身子不停隙摇曳。

突闻远方浩浩荡荡有声音传来。

“孤下朝到你那去看你不在，就知道你一定在这里。”王上启宣不顾后面随从的追赶，大步跨行至萧濪面前，一把握住她的手，按在胸口，阻止她前行。

韶月想要福礼，被王上作势免了。

“王上表哥，你来了，我刚刚还想到我们小的时候，你记得吗？也在这里，也下着大雪，也积着这么厚的雪，每次你总是走在前面，我挨着你踩的脚印走，这样就不会摔倒了。”萧濪边说，边笑着抽回手拍了拍启宣脸上的雪。

年幼时，这位从小注定成为天之骄子的人一直被一群姐姐妹妹围绕着，可是惟独，只怜爱眼前这位。

启宣痴痴看着将为人母却还是如此撒娇的表妹，摆手支退了韶月，拉过萧濪道：“怎么会不记得，你小时候每一件事情孤都记得，只可惜……”

启宣欲言又止，靠近萧濪，不容分说打横抱起了她。

“啊……”

双脚离地的萧濪惊慌大叫：“王上表哥，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

“你呀，做了娘还像小时候这么不安分，你这个样子，孤怎么可能让你自己走，你要是滑倒了，孩子和你任何一个有什么事情，孤怎么向舅父和吴将军交代。”启宣宠溺般看着萧濪，看得萧濪不好意思地侧过头，却没有再坚持挣扎。

表哥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却也像个孩子。

韶月赶紧惦着脚替两人撑着伞，心中却隐隐感到不安。

王宫落院，会有多少张眼睛看着。

红墙的尽头，穿过花园便是东上宫。

东上宫有十二大宫殿，都是后宫嫔妃王子的居所。

启宣一路抱着萧濪回到她居住的潇湘殿，不带喘息，直到寝殿床榻边才把她轻轻放下。

“谢谢王上表哥。”

萧濪摸了摸腹部，掩饰般转了半圈眼珠看向无人的一侧，总觉得气氛压抑，可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

怀孕进宫以来，启宣对她一直都很好，可是直到今日才发现这份好有些特别。

启宣环视四周，挥手支退众人，韶月很不情愿地瞧了一眼主子，被启宣管事太监扯着袖角拉了下去。

见殿内没有其他人后，启宣蹙然走到萧濪面前，蹲了下来，吓得萧濪措手不及，向后仰了半身。

“王上表哥，你要干什么？”萧濪有些怯声。

启宣握住萧濪放在腹上的双手拉向自己，“难道在你的心中，孤只是你的表哥吗？”

“不是，你还是王上。”萧濪害怕地想要缩回手，一下二下都没有成功。

“不是，濪儿，你难道不知道，孤从小就喜欢你吗？”

萧濪恍然，露出为难之色，用力再次抽回自己的手道：“不要这样，王上，你是我的哥哥啊，而且，我已经嫁人了。”

“濪儿，把你嫁给吴绎淳不是孤的意思，是母后他们骗孤的，他们当年骗孤的，孤当年要娶的是你，可是他们说要孤先娶宁氏和吴氏，收拢朝中文武大官，而孤王后的位置一直是留给你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一直都当你是哥哥，姑母找过我，不进宫是我的意思，我喜欢吴大哥，我是心甘情愿嫁给他。”萧濪艰难地挪到了床脚一边，保持和启宣的距离。

启宣皱了眉，怒吼道：“你骗孤，你从小和孤一起长大，怎么可能爱上别的男人。”

“可是，我一直只是把你当哥哥啊，而且，你也是我的哥哥啊。”萧濪无助地攀扶着帷幔杆起身，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看着萧濪害怕的眼神，启宣沮丧地在房内踱步。

吴绎淳已经来信，不下两日就可赶回虞都城，等到萧濪诞下孩子和吴绎淳离开王宫，下次再见之日恐怕无望，想到这里，突然冲到萧濪面前许诺道：

“濪儿，孤答应你，只要你愿意留在孤的身边，你生下的孩子，孤一定视如己出，如果是个儿子，孤承诺封他为太子，继承孤的王位，而你就是孤的王后，如果是个女儿，孤让她长大后依然嫁给孤的太子，将来依旧是王后，你和你的孩子，永生永世共享荣华……”

“荒唐……”萧濪再也不能忍受启宣的疯话，撑着腰蹒跚要往门口走去，启宣迅雷不及，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拉入怀中，日思夜想的濪儿表妹，如果今天放手，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放开我。”被别的男人拥在怀里，实在羞愧难当，争执过程中，萧濪重重咬了启宣的手背，却被启宣一痛一急甩开了她，一个踉跄不稳，萧濪毫无防备地摔在了地上。

说时快，启宣追悔莫及之时，萧濪的裤裙下已经缓缓染现出血红之色。

“快来人，来人，人呢……”启宣手足无措，疯一样大喊。

“啊……”

萧濪疼痛难忍地被众人抬回了床塌，一地的血迹奴才们还来不及擦拭。

洛雪，恐怕是要出生了。　　15348/83724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