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许久，舒莞才从慕容辞肩上起来，眼尾挂着浅浅的泪珠，笑的不能自抑。

“小将军，你好厉害啊！几句话就把那个孙美人怼的没话说，简直是深得我心！”舒莞眉眼笑开了花，偏又带着细碎的泪珠，倒有种别样的风情。

“是公主先替微臣说的话，微臣自是不能让公主受了委屈！”慕容辞将弓重新放到舒莞手上，缃色的发带伴着微风舞动。

“若我没替你说话，你会护我吗？会为了我得罪孙美人吗？”舒莞紧了紧手中带着少年手心余温的弓，坐在一旁凳子上，眉眼少有的缱绻温柔。

“自然，公主是九天的凤凰，天之骄女，自不可被那等人辱没！”慕容辞一字一句，郑重其事。

可是终有一日，他还是亲手毁了这个本该玉贵金容一生的天家娇女。

“天之骄女？”舒莞落寞的轻笑了两声，“我自小就明白，生为皇家女，受万民供奉，我的结局大抵会和我的姑姑们相差无几，或远嫁异国，一女保国家昌宁；或下嫁权臣子弟，换朝野一刻安宁。公主，比不得皇子，不过是斡旋于各党派之间的制衡物罢了！”

尚未及笄的小公主，平日里大大咧咧，活泼天真，可却早将自己的命运看的透彻。

“小将军，你知道吗，我看到过夜朝送来的和亲文书，也知道皇姐不想嫁。我甚至还知道母后和三哥哥他们在想办法不让皇姐远嫁！”

“可是，小将军，皇姐若不嫁，我便是不二之选了！我会同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度过漫漫余生，我会成为他的妻子，会为他生儿育女，会浅浅低语唤他夫君！”

“可是，我也会害怕啊！”

“我怕那个男人不爱我，我怕他会厌弃我，我怕他会三妻四妾，满堂娇客！我怕我会红颜枯骨成沙！”

舒莞抬了抬眸，这些话一直藏在她心底深处最阴暗的地方，她不敢同任何人说起。

她不愿意祖母和母亲担心！

她努力的做着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可这些话还是会在脑海中萦绕，会成为心头的一颗刺，扎进心脏，鲜血淋漓。

“公主不想嫁去夜朝吗？那，白羯呢？”慕容辞看着舒莞，缓缓蹲下身子，用指腹轻轻撷去少女眼角泪珠，动作温柔小心，问出的话更是小心翼翼。

他在等她的答案！

“白羯？不，不能嫁去白羯！白羯人好凶斗勇，又处在边荒蛮夷的地方，不能去！再说，莞玉姑姑就是死在了白羯，她离世时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女啊！我不要！”

舒莞摇了摇头，一连串的不要，已经给了慕容辞答复。

慕容辞收回撷泪的手，嘴角牵起一抹无奈，眸中盛满落寞。

小公主不愿嫁去白羯啊！

也好，不愿嫁去白羯，也是极好的！

顾家。

顾老太太的寿宴设在了玉珑院，亭台楼阁，曲水流觞，雅致不凡。

顾老太太穿着一身大红印花寿字纹的长衫，一派慈和祥善的模样。

惜宁自顾自的坐在席上，并没有如顾长珂那般八面玲珑的四处结交敬酒。

顾老太太的寿宴，惜宁穿着一身白衣，坐在席上显得格格不入，只一杯杯饮着盛满的清酒，唇边沾着酒渍，她只轻飘飘扬袖擦去，从始至终，眉眼间没有一丝喜色。

“怎么独自喝闷酒？”声音从身后传来，白衣玉冠的少年郎眸中染上无尽笑意，缀满星辰。

“齐茗，你怎么来了？”惜宁语气惊讶，顾家与汝阴侯府没有什么交集，她万万没想到沈遇会来参加寿宴。

“来看你啊！我们许久没见了！”沈遇紫色衫衣绣花纹边，唇红齿白的世子殿下，美艳不可方物。

“也是，来，快坐！”惜宁耸肩笑了笑，牵过沈遇衣袖将他拉到自己身旁的椅子上。

沈遇顺势就坐，环顾了一眼四周，悄咪咪的说：“那天雁归阁的事，多谢了，好兄弟！”

沈遇轻轻锤了锤惜宁的肩，眉目如画，含着无限的少年意气。

惜宁一瞬间便明白了沈遇话中的意思，她偏了偏身子，“举手之劳，齐茗不必挂心！”

沈遇收回手，噙满笑意的接过话茬：“我自知你不是个多管闲事的，若不是小暖，你绝不会亲自出面得罪宋子陵的。”

一杯饮尽，惜宁放下杯盏，靠近了些沈遇，神秘兮兮的问道：“宋子陵可是你派人打伤的？”

沈遇也没说是，只是微眯起瑞风眼，凉薄开口：“他自己找死，那拦得住天要收他，如今这算是轻的了，若是他再有什么不堪的想法，下次他再睁眼，见到的一定是七杀阎王！”

惜宁摇了摇头，她望着沈遇，神情开朗：“也对，确实是他找死，只是为这种人脏了手也是不值得的！”

听完惜宁的话，沈遇抬眼，他托着腮，笑笑的说：“我们湘之生的比女儿家还要娇艳欲滴，这日后得娶个怎样的娘子才能挡得住那些桃花呢？”

惜宁绯红的桃花眼内勾外翘，宛若花瓣般粉嫩，樱红的唇光滑粉亮，像一颗饱满的樱桃。

“沈齐茗！你胡说些什么？”惜宁眉梢染上微愠，轻轻推了推沈遇。

“我说的是实话啊！”沈遇一脸无辜，挑了挑眉，“湘之生气的样子也是可爱的！”

“沈遇，你——”惜宁真的生气了，她鼓起嘴，一脸不悦，她是男孩子，不能用可爱来形容的！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不是看你闷闷不乐的样子，想着让你放松放松嘛！可千万别当真，也不许生气了啊！对了，我前段时间得了一支紫檀木刻的狼毫笔，已经带过来交给顾由了，你回去看看可还好用！”

沈遇见惜宁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连忙止住了嘴，讨好的对惜宁讨饶。

“紫檀木的狼毫笔？”惜宁桃花眼闪着光，而后又矜持的收回显露在外的开心，佯装淡然开口：“既然你如此有诚心，便原谅你这一次。下一次，不，没有下一次了，再不可拿我开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