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

皇太后疑惑。

王爷手劲很大，没能让皇太后接走药。

红衫适时从里衫翻出一块方糖，早上王爷给她的，让她拿着，说可能会用到。

红衫奉上方糖，放在皇太后的面前。皇太后捏起方糖，看了一眼齐承，示意他将药给她。

齐承这才将药放在皇太后的手上，不着痕迹的后退几步，深吸一口气。

皇太后看了一眼右手上的药，再看看左手上的方糖，心里很暖，承儿很用心。

“承儿用心了。”皇太后感受到方糖上的温度，应该被红衫带在身上了很久。

“嗯。”齐承点点头。

看着皇太后一点一点的喝药，皱了皱眉，轻声说道，“大口大口喝，不会苦。”

皇太后听到后，笑了笑，听了齐承的话。

半碗药汁三两口进了肚，舌尖齿缝都是苦的。明明早已经习惯了吃药，习惯了药苦味，不知道为何此时竟想矫情一下。

“真苦。”

皇太后叹了口气，将方糖放在嘴里，盈盈甜腻缠绕在嘴里，抵消了一丝丝苦味，但是很快，甜味被苦味淹没在嘴里，连方糖也被裹上了一层苦霜。

王爷低头，从自己的里衫里也拿出了一颗方糖让红衫递给了皇太后，自己没有上前。

这让红衫很是吃惊，没想到王爷身上还有。

皇太后笑着接过齐承方糖，含在嘴里，竟然从心底里甜了起来。

齐承很冷漠，也很温柔，是不同寻常的温柔。

是齐承独有的，齐风没有的。

也是她独有的。

皇太后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显而易见的想法，她又私心了。

她掩饰的很好，可是还是瞒不住那个少年。

齐承再次后退，却让皇太后注意到了。

“承儿。”

“嗯。”

“听说你去民间游玩了？”

说到这儿，皇太后脸上的笑意不见了，很严肃的看着王爷，美艳的眼眸微微眯起。

王爷没有回答，默认了。

“有没有找到什么有趣的玩意？或者说……什么有意思的人？”

皇太后慢悠悠的说着，意有所指。

当然，王爷还是继续沉默，避而不答。

他选择性的忽视，已是常态，对谁都是如此。

皇太后也不着急，直起身子从床榻上下来，被丫鬟搀着走到王爷身旁。

王爷抬起头，那股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激起了王爷心中原本沉淀许久的情绪。

这种感觉，来自他的母后——来自军事世家铁骨铮铮的气魄，作为东川国皇后娘娘的贵气，以及带着些许的微薄的属于母亲的慈爱。

不……这都是假象，她是天生的狐狸，妖媚狡猾。

在从前，生母在的时候，他极力的表现给生母看，自己有多喜欢这个女人——她就是自己的母亲，就是愿意与她亲近。可是，待母亲离世之后，他再也伪装不下去了，他恨死眼前这个女人了。

她没有把他当做她的儿子。

她只把他当做生母留给她的一个错影。

她太思念他的母亲了，她永远失去了她的姐妹了，失去了她的知己。

她对他错综复杂的关心与爱护带着眷恋，他在她的眼睛里折射出来的永远是他的母亲。

皇太后一步一步的靠近，王爷一步一步的后退。

原本已经淡忘的记忆又再次沉浮在他的脑海里，他后悔幼时的自己爱贪玩，竟偷看到那一幕。

内心深处的回忆被掀起。

他不想让自己恨她，但她太固执了。

“承儿。”

皇太后轻轻的呼唤，语气中充满慈爱。面对他的抗拒习以为常，停下脚步不再靠近，不去逼他。

“别叫我。”

王爷闷声说道，极力压制内心的反感。

“你还在怪本宫？”

“儿臣不敢。”

齐承低下头，眼神死死的盯着皇太后的脚尖，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语气平和没有一丝感情。

皇太后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重新坐回床榻上，挽了挽散落下来的一缕发髻。嘴里的方糖已经没有了，残留的甜腻混合着药苦味在嘴里回味了许久。

狐狸天生会算计。

她已经修炼的炉火纯青。

她知道，如若不是今日太医院没有人能来喜宁宫，他也不会来看她。

齐承恨她——但是，承儿啊，你难道不是也把我当做对你的生母留给你最后的念想了吗？

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啊！

毕竟你那么顾及你的母亲的感受，不惜为了让她安心在本宫面前装样子。

她死了，你是不是快要恨死本宫了？

皇太后在心里叫嚣着，眼眸里带着乖张与偏执，妖媚动人。

她丝毫不在意齐承怎么看待她，连同古美人也不例外。

她肆无忌惮的狂妄瞒过了所有人，却没能瞒过他们母子，那又如何？

她依旧可以偏执。

她有的是资本，她一生都是如此。

齐承抿着嘴角，他快要崩溃了，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他真的快要陷入一片黑暗了。

真的。她恨不得所有人都像她一样。

他想逃离，远离这个两面三刀的女人，越远越好。

齐承毫不犹豫地转身跑走，没有任何留恋。

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迅猛，狂热的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嘈杂风声让他暂时忘掉了脑海里的不堪，忘却一切难以忘却的。

他不能再靠近了，他快要变成她那样的人了，冷漠放肆，乖张偏执，她带着心里的执念不择手段，如同被唤醒的恶魔血噬人间，让人害怕……

母亲，遇到这样的人，您是不是也很害怕……

还好，母亲已经挣脱了这座囚牢，可以不再痛苦了。

齐承脑海里回荡着母亲被鲜血染红衣衫的窒息模样，回荡着母后偏执杀戮的血腥。

她太过偏执，奋力地去爱一个不可能的人，是不是很可怕？

她亲手毁掉了她的美好，毁掉了她的快乐，让他失去至亲之人。如今她又感到不满意，开始拉他下地狱，让他成为恶魔。

他想逃。

“王爷！”红衫阻止不了齐承，他忘我的奔跑，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

红衫在他的身后陪着他，是听了皇太后的差遣。

“啊——”

王爷终于逃出了皇宫，仰天咆哮。

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变了，变得那么陌生，让他这么心痛。心被无情的撕碎了。

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