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魔》

第 204 章 血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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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月姬还是活过来了,有心跳,能喘气,只是还没醒。

“他也许会脑袋受损,毕竟这次死的时间有点长,”窦闲赋说,“例如疯癫,或者心智如小儿,也或许就像现在这样,一辈子也醒不过来......”窦闲赋考虑了一下,又推翻自己,“不过也不一定,他可是姒月姬啊。”

“那如果他能醒过来的话,需要等多久?”丛明问。

“那不好说,他需要静养,细心调理,这样的话,至少也得三个月。可是在这里......缺的太多啊。”猿神山上条件太差,别说细心调理,怕是只能静,连养都做不到。

“那如果,我们等月姬养一养再走,不用等他醒,就是等他身体再好一点,能禁得起折腾的时候再走,需要多久?”

“我也不知道,”窦贤赋往后靠在棚子的柱子上,“我就怕他非但不好转,而且越来越严重。”

窦贤赋心高气傲,吹起牛来天都敢捅一下,几乎没怎么说过有他医不好的人,如今他这么说,恐怕情况比他说出来的还凶险。

“我们得尽早离开这儿。”姬云继明白了,姒月姬现在还没死,但仍在鬼门关徘徊。

然而商量过后,他们却没有两全的办法。

他们一行二十人,鹰空只有十人,人数上是他们占优势。但鹰空十人各个武功高强,而他们里面还有四个非战斗力,剩下的,武功参差不齐。虽说姬云继的侍卫也不弱,但和鹰空的人比起来,还要差一两个档次。当然哪怕是丛明自己,对付鹰空也可以说是胜算很大,然而关键在于需要静养的姒月姬,哪怕鹰空有一点机会打到姒月姬,甚至只是内力的边缘轻轻一扫,已经同豆腐渣差别不大的姒月姬,怕是要立即呜呼哀哉了。

就算他们能够击败鹰空那十人同时又能护住姒月姬不受一点影响,他们也不敢保证能够不给他们留一点余地向外界传递消息。只要他们能传出消息,及时下了猿神山,也会有更多的鹰空的人等着他们。

姬云继不敢冒一丝丝的风险。

不仅姒月姬等不了,那十个人也等不了。这两天鹰空的人虽不住在附近,但一直盯着这里,还时不时派一两个人过来看一眼,表面是表示关怀,实际是怕他们忽然发难。姬云继再不做出选择,鹰空的人也会心生疑窦而加强防范,那时他们会更难做出控制鹰空十人的准备。

他们必须在那之前定下下一步的计划。

姬云继极少有自己决定什么事的时候,反正之前有姚驰音替他挡着,后来有姒月姬替他挡着。这是头一次,姬云继必须自己做出选择。

他却根本不知该如何选择。

姬云继真希望睡一觉醒来,发现一切都是梦,但又怕姒月姬也是梦。他拼命转着脑筋,却发现脑袋里都是水,都是泪,唯独没有光。

忽然姒月姬发出一点声音。那声音很小,几不可闻。但此时本就安静,姬云继还一直坐在他身边,趴在床上,当时就听到了。

姬云继只是不相信而已,因而愣着没有反应。

然而过了一会儿,姒月姬又发出一点声音。像是呓语,没什么意义,

姬云继忍不住把耳朵凑过去细听。

其他人见状聚集过来询问。姬云继仿若未闻,只是用心倾听。但那声音太小了,实在听不清说什么。姬云继推推姒月姬,发现他的确还是昏睡着,并未醒来。

姬云继哽咽着问他:“月姬,你想说什么?你哪里难受啊?你告诉我,我,我要是能替你受着多好……”

大家暗暗叹气,又默默退回去。

皇甫秀山皱了皱眉头,低声嘀咕一句:“我怎么感觉月姬说的是律甲?”

姬云继反应不过来,心想:月姬为什么喊的不是他的名字,而是律甲?

其他人听皇甫秀山这么一说,便又凑过来细听。

姒月姬似乎耗尽了力气,声音越来越小,但大家越听越觉得姒月姬说的的确是“律甲”。

“律甲大叔。”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姬云继已经从床边滑下去,眼看就要跪到了地上,被律甲及时托住。

姬云继死死抓住律甲的手腕,说:“帮帮我,救救月姬……”说到这里,他就哽咽起来。

律甲也愣了。大家在商量办法的时候,问过他有没有办法,他已经说过了没有,显然他不明白为什么姒月姬会说起他。

似乎姬云继也不明白为什么,因为他很快又问:“您,可以的吧?”

律甲迷茫地摇摇头,“我,我没什么办法啊……”

于是大家又一齐看向姒月姬,而姒月姬已经不再呓语了。

这时律坤紧皱着眉头,说了两个字:“血饲。”

窦贤赋恍然大悟,拍了一下手,又赶忙看了一眼外面。

然后他看向律甲,迟疑道:“那恐怕也不行吧……”

皇甫秀山等人问“血饲”是什么,律坤再不肯说话了,窦贤赋则看着律甲,罕见地没有开口抢答。

姬云继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律坤曾经跟他提过,饲养蛊虫有两种方法。然而律坤只是随口一提,所以这血饲到底是什么,姬云继也不清楚。

此时律甲才反应过来,的确还有这么个方法。他平缓了一下自己,解释起来。

饲养蛊虫,其实有两种方法。

一种是平常的方法,也叫身饲,但更多的叫法是温饲、亲饲,字面意义是以身饲蛊,其实是与蛊虫温情交流,培养感情。用这种方法蛊虫会与人共享营养精气,但因为蛊虫温和,因而对养蛊之人其实几乎没什么大的损害。这也是几乎全部养蛊之人采用的方法。因其是像养孩子一样养蛊,所以不同人饲养的蛊虫,性格也与饲主非常相似。例如律坤的蛊虫就热情、冲动,接近姬云继的时候,尤为热情冲动。

另一种方法,叫做血饲,养出的蛊虫叫血蛊,多用于大的蛊虫,或者虽然微小,但攻击力极强的蛊王。

血饲养出的蛊虫,几乎可以说是无敌,却知之之人甚少,用者更少。

只因血饲太过狠毒。

血饲,就是以自身血肉,在短时间内快速喂养蛊虫,对人体自身的血肉需求量非常大,损害自然也非常大。而且血饲不是把肉割下来把血放出来喂蛊虫,而是把蛊虫养在体内,由着它爱吃什么,因此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

但即便是饲主能够活着血饲蛊虫,也未必就能够养出血蛊,更别提蛊王。原因有很多。

其一是血饲过程其实很复杂,但也可以简单理解为——硬塞,很多蛊虫都是被撑死的。

即便有蛊虫能够适应这种残忍的喂养,也未必具有很强的战斗力。既然以攻击为目的,自然要挑选蛊虫之王,就是在蛊虫之间的战斗中不断吞噬弱小并活下来的,才有可能成为血饲的候选。这样能挑出来的蛊王可以说少之又少。

此外还有个难点在于驯化蛊虫,让它顺着自己的心意攻击。因为没有了与蛊虫交流和潜移默化的驯化过程,再加上蛊虫被喂养时有很痛苦,因此这一步可以说是最难的,稍有不慎,就会被蛊虫反噬。一般都会辅以自己身饲的蛊虫去喂养蛊王,以便增加蛊王对自己的熟悉程度,驯化会容易些。但这又会损失自己身饲的大量蛊虫。须知养蛊之人常年与蛊虫共生,如果忽然丧失大量蛊虫,身体无法适应,得各种病都是轻的,严重的还会极度虚弱致死。何况饲主对身饲的蛊虫感情都非常深厚,根本舍不得拿它们去喂蛊王。

说到底,血饲就是损虫不利己,每一步都万分凶险,稍有不慎就会丧命,成功率还极低。自南疆有血饲的历史以来,就没听说谁能在血饲中全身而退过。所以就算这是个养凶蛊的捷径,除非有深仇大恨,或者脑子缺弦,没人会想要用它。是以律甲也只有一次想过要用血饲来对付别人,但他的身体迟迟不见好转,也就不再想了。

因为窦贤赋求知欲极强,他被吵得烦了,才跟窦贤赋提起过。显然窦贤赋对此也很不认同,所以如果不是律坤提到,他也根本没想起来。

而律坤会告诉姬云继知道,是因为那时候律坤苦心积虑讨好他,姬云继烦了,对律坤说:他要是教会自己快速养蛊的方法,他就让律坤上。因此才了几句血饲,姬云继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后来姬云继与姒月姬再见面,姒月姬想尽办法撬出他与律坤在寨子里那五年发生的许多事,也就知道了血饲。

看来姒月姬对这事很感兴趣,虽然没和姬云继说过,但一定是在心里考虑过什么,推演过多久,才会在意识仍未清醒的时候,反复喊着律甲的名字。

难道姒月姬曾经想过用血饲?或者,如果将来局势仍然不好,他就会不管不顾,干脆用血饲对付姬贯虹或者神秘组织?

姬云继想到此节,忽然感觉后背发凉,冷汗都下来了。

“不,不用了,”他猛地松开律甲的手,不停地摇头,“不用了,不用了……”

曾经他还想过让姒月姬为自己报仇,但如今,他已经不想这些了,真到了无法挽回的那一天,他宁可和姒月姬一起死去。

以己及人,他没法让律甲去送死。

“就算我想,也是有心无力啊。”律甲说。

所谓无力,是指他没有合适的蛊虫。

律甲出身于南疆,他所养的蛊虫也主要出自于南疆,习惯了湿热的气候,后来律甲上了天山,他的蛊虫死了大部分,剩下小部分被律甲冰封起来,完全丧失了战斗力,只有极小一部分,被律甲一直养在体内,主要起防御和警醒等作用。律甲下山之时,自然是要把蛊这些虫带走的,然而气温逐渐升高了,那些蛊虫却只有极少数苏醒了过来,且都是蔫头蔫脑极没精神,怎能去打仗?而律坤与律甲父子在天山上斗法时律甲所用的蛊虫,是只能在苦寒之地生长的,随着律甲等人南下,已经死了绝大部分,只有零星几个依靠残存的冰块苟延残喘,丝毫不敢离开半步,更别说战斗了。无广告网am~w~w.

所以才说律甲就算有心,也因无蛊虫可用而无可奈何。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然而,律甲知道,他其实并非毫无办法。

他回头看一眼律坤,又回过头来看着姬云继,思索了一会儿才说:“不过我可以试试,但没有十足的把握。”

姬云继彻底哭出声来,低下头,心里挣扎了好久,到底舍不下姒月姬,半天才说出一句:“谢谢您,我无以为报,回头,回头让月姬替我还。”他觉得自己大概没什么能力还这个情了,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对姒月姬产生了无限信任,相信他一定可以做到。只是不知道又会付出什么代价。

这个认知,让他彻底崩溃,整个人几乎完全伏在地上,如果不是被律甲死死拽住,不知会磕上多少个响头,甚至头破血流。

律甲听到后面那句,却忍不住笑了:“好的,我去找他还。”他把姬云继拉起来,几乎相当于抱着他,姬云继才肯离开地面:“不过若要这么深究的话,我的命也算是因为月姬保住的呢。”

如果没有姒月姬疯狂寻找律甲的踪迹,没有他身中奇毒也要上雪山找他,窦贤赋也就不会受唐雨沐喘病治愈的提示,从而将律甲脑内的蛊虫顺利地引出来,律甲也不会再次见到念念不忘的儿子律坤,所以律甲这么说也没错。

姬云继叨咕着道:“还还是要还的,具体该如何做,我现在也想不到……”他又想了一会儿,忽然想到那个重要的问题,“不过,您有什么办法?”

律甲还未吱声,律坤先说话了。他与律甲父子相认不过两三个月,便已猜到了他的想法:律甲无蛊可用,但可以试试用律坤的蛊,毕竟父子血脉相连,蛊虫认主还能相对快些。于是他抢先说道:“既然是要我的蛊虫,那还是我来吧。”

“你来,”律甲笑着摇摇头,“那且得等了。”

律坤虽然生长在南疆,但更偏重于练功,在养蛊方面还不如寨子里的很多普通人,就是个棒槌。所以姒月姬在呓语之时,压根没提到他。

律甲的嘲笑带着明显的善意,律坤当时便觉眼眶一热。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才说:“可你不也不会吗?何况就算我们血脉相连,我的蛊虫想要适应你,也得有一段时间。”

律甲还是笑笑,“总之会比你快的,”末了又加了一句,“也比你有把握。”

他们这么一说,大家也想明白了,这或许是个办法。但这个办法只是让律甲有蛊可用,并没有降低危险性。

姬云继脑子里很乱,对律坤说了半句:“我让你……”紧接着他就咬住了嘴,越咬越紧,本就干燥脱皮的唇,很快就渗出血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后面那个“上”字了,他怎么好让律坤或者律甲与姒月姬换命,而自己只是让律坤上上这么简单。

他说不出来,在场很多人却都明白了。

律坤眼神亮了一瞬,又暗了下来。他知道,律甲尚且没把握,自己就更不用提了。更何况,他根本不想让自己这个还没完全亲近起来的父亲去冒这个险。

律甲看着律坤,轻叹了一声,道:“我还有个必须由我亲自去做的理由。你知道你母亲为何能在五六年内,就成功饲养那么阴毒的蛊虫吗?我以为,除了血饲,她没有别的可能。”

律甲抬起手,似乎想放在律坤的头上,却顿在了半空。“我若想对付她,也只能用血饲来对付血饲。我和她早晚要有个了断,我所以也早晚需要血饲养蛊。”

律甲放下手,没碰律坤一根头发丝。

当年我与你母亲离开你,将来我要与你母亲斗个你死我活。

怎么都没法弥补你没有父母疼爱的时光,你还是当我们这对父母,不存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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