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躺在小院的椅子上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可以吹着凉风，保持一个舒服的姿势，睁着眼睛，什么也不想，感受漫漫星河和时间的流淌。

“星星真多。”她轻声自言自语。

付寒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人死了会变成星星。”

“……你可真会聊天。”

付寒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不远的中心城里，所有的灯火同时被看不见的力量熄灭，黑夜里怪物，从惶恐的人们身边擦身而过，逐个夺取他们的生机。

这场屠杀来得毫无征兆，也悄无声息，只有天上眨着眼的星星看清了这一切。

司伊伊躺着躺着就睡着了，睡梦中感觉到付寒在靠近自己，就睁开了眼，却没完全醒，咬字很含糊。

“干什么……”

“你这么窝着不舒服，我把床搬出来了。”

“哦，谢谢。”

她起身，摇摇晃晃地倒在床上，下一秒完全放自己进入梦乡。

果然比躺椅要舒服。

在她睡着后，付寒屈膝坐在她身边，指尖在膝盖漫不经心地勾勒着图案，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这个世界的全貌轮廓图。

快了，快结束了。

因为早晨下了霜，付寒怕被子湿了，连床带人扛回了屋里。

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醒，就先做好了野菜粥用蒸汽温在锅里，从林里挖花株栽进院子。

司伊伊打着哈欠出房门时，院里已经有了一片五颜六色的花圃，还有个简易的凉亭，亭子上缠绕着绿色藤蔓，一片生机勃勃。

她不理解，她觉得付寒的一天可能有240个小时。

“再给你几天，摩天大楼都能让你盖起来。”

付寒满手是泥，回头不解地问:“摩天大楼是什么？”

“我不告诉你，我怕你真盖出来。”

“锅里有粥。”

“闻到啦~”

司伊伊端着粥小口喝着，暖粥下肚，舒服到想抖花瓣。

可她是人形，只能用言语表示满意。

她喝完之后蹲在付寒身边，给他擦脸:“你做什么都比别人做的好吃。你以后要不然开个饭馆吧，不…不对，你木工也可以，你喜欢哪个？”

付寒只是微笑着让她擦，并不答话。

“中城有很多漂亮女孩儿，我带你去见见？”

“都死了。”

司伊伊拿毛巾的手一顿。

付寒以为她又生气了，笑容淡了许多，转身继续种花:“昨晚的事。”

“哦。”司伊伊拿着毛巾的手放下:“这么快啊…”

付寒喉结动了动，眼神暗淡下来，没说话。

“你晚几天也行啊，我还想带你一起去城里转转，里面好玩的东西挺多的…可惜了…”

付寒回头诧异地看着她:“你不生气了？”

“生气有什么用呢？我又不能杀了你。我现在只是一个半吊子神仙，我这次来不是为了阻止你，主要是为了帮我这具身体、这个叫唐圆的小姑娘完成她的请求，你屠了春城，我任务也完成了一半。”

“还有一半呢？”

“找到杀她父母的魔物报仇。”

“那魔物叫什么名字，或者说，长什么样子？”

“不知道，没有人见过。只是其他人说是魔物杀的，是人也不一定。”

她体内的唐圆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一直都安安静静的，这会突然出声。

“神仙姐姐，人死了就真的是死了吗？”

司伊伊愣了愣，这个问题是付寒先问出来的，她没有回答，却被小姑娘记在了心里。

其实这是有答案的。

她用心声回答:“人死了之后，三魂七魄会消散，归于天地，入轮回道，就像落叶一样，落地枯了化为泥土或者养料，当新生命诞生的时候，又重组成一个新的灵魂。那个灵魂可能有你的一部分，但也不再是你。人死了可以是死了，但换种角度也是另一种方式的重生。”

“只是我不会再记得这一辈子的事了。”

“嗯。”

“所以说我父母死了之后，也不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我，只有我一直活在仇恨里，是不是很傻？”

司伊伊能听出来，小姑娘的三观正在被重组。她思索一会，用温和的语气说:“不傻，爱怨痴恨是所有人都有的感情，因为你爱你父母，才会恨仇人。如果你觉得太累了，不想恨了也没关系，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没有人会怪你。”

就像司伊伊刚来的时候那样，唐圆崩溃地哭了，发泄掉自己的感情之后，说:“反正我也活不下去了，我不想报仇了，我要入轮回。”

司伊伊看一眼付寒，他已经把花全部种好了，正在山泉水边上洗手。

“还要等一段时间，等这个哥哥把轮回道修好。”

她现在有种怀疑，当初司命说的结婚生子并不是唯一能解决轮回道的方法，付寒与轮回道共生这么多年，还能做到在她眼前也能掌控满城人命的本事，肯定也知道什么。

唉，只有她置身事外的世界，真是太糟糕了。

她必须做点什么！

中城在五大宗门下成了一座死城，就连皇宫也不能幸免，加起来数万人风一吹就散了这种事发生在眼前，足以吓破所有修道士的勇气。

极端天气开始在这个世界肆虐，整日不是暴风就是骤雨，各地妖魔鬼怪不知受到什么指引，朝圣般往中城跑，他们经过后，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见活口。

五大宗门的宗主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可能是这场灾难的制造者的时候，纷纷把矛头指向了那个提出封印轮回道追求长生不老的疯子，也就是风匿门掌门。

对比其他人的焦灼，面具男还是一贯冷静，他又提出了一个更疯的提议:“既然人活不下来，我们把自己练成魔不就行了，练魔的法子我都教过，生人血祭，祭的人越多，成魔的实力越强，趁诸位的弟子还活着，抓紧时间呐！”

“疯了！！你真是疯了！！”

有人骂骂咧咧地摔桌而走，有人走时沉着脸一语不发……

最终会议桌上只剩下唐啸和面具男。

面具男脚搭在桌子上，说完提议后就靠在椅子里闭目假寐，过了许久，唐啸还没走，他才睁眼，懒洋洋地开口。

“老唐你还不走？”

唐啸反问:“你怎么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