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人心，就总是让人捉摸不定。

比如此时的秦明，透过窗户将目光落在床上少女沉静的睡颜，站了许久许久，却始终没有跨进去一步。

他知道，这窗，是为他留的。

不管多晚，她都会为他留着这么一扇窗，等着这个“采花贼”的到来。

一如这几日的许多次，他真想走进去将她唤醒，问个清楚。

可是问什么呢？

他知道，她单骑千里不眠不休为的是来找他。

他男扮女装混入军中也是为找他。

她深入苦寒以身犯险为的是他的大业。

这样一个赤城的女子，他唯有欠她的，没有她对不起他。

可印证的那些过往，却如同一根钢针一般扎在他心里。

他唯有拼命忙碌着，不去想她，不去见她……

终究，还是忍不住想来看她一眼。

在她最艰难的日子里，陪着她的却不是他……

他那样一个好洁之人，却能陪她在泥里滚打，陪她住十几人的帐子，陪她吃野草涉荒原……

若是他，能做到吗？

自然能，且他有自信会比那人做的更多。

可……

那些日子里，陪着她的毕竟不是他……

秦明不知道自己在懊恼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在意什么。

可一想到那人来找她了……他的心便酸涩的险要溢出酸水来。

垂在身侧的双拳紧紧握了起来，也许，他就是这样一个无能而又小心眼儿的人吧……

明亮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王小豆光洁的面庞上，为她笼上一曾圣洁的光环。

秦明越发觉出自己心思的龌龊来，他怎么可以对她心生芥蒂？

一咬牙，那道黑影闪身离开。

床上“酣睡”的王小豆却缓缓睁开了眼，一股幽兰之气轻轻叹了出来，远山般的黛眉微微蹙起，在眉头形成一个“川”字。

他这是怎么了？

心里的那股子不安越发强烈。

然而还没等王小豆弄清楚秦明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南楚的三公主便入京城了。

“小姐，听说今日昌平街可热闹了，您真的不去看看吗？”

春喜一边帮王小豆整理着发髻，一边在她头上插上一支珠花。

王小豆素来不喜繁复的头饰，往往一支玉簪就能趁出她浑身的灵气来。

“你呀，自己想去凑热闹还非要哄着小姐去！”

念秋端着面盆走过来，将帕子用热水浸湿，双手捧着走到王小豆的面前。

虽说现在不用她亲自侍候小豆，她却总习惯来每日都来王小豆身边待着，总觉得这样才安心。

春喜在这院子里待的久了，便露出了“狐狸尾巴”来，原来她本就是个活泼的性子，先前的端庄都是装出来的。

这点倒是合了王小豆的意了，日子反而因为添了几个丫头而热闹起来。

“小姐，魏小姐给您下了帖子，邀您去王记一道观看南楚公主入城。”

香梅抬脚跨进来，恭敬的递上一张帖子。

这魏雯便是兵部尚书的嫡女，自那日府中宴会王小豆出手相救之后，二人便有了些交情，但也没到了会下帖子的地步。

只前几日王小豆在街上闲逛，偶然碰见这丫头路见不平，捉了一个小贼，却是涉世不深反被那小贼诬陷。

这种事既然碰上了，王小豆自然不会不管。

这交情，一来一往中也就更深厚了。

这魏雯倒不同于其他高门大户家的小姐，为人赤城爽朗，很是合了王小豆的眼缘。

“去回了魏小姐，我稍后便到。”

春喜听见，忙上前将那拜贴收着，心里喜欢，一双圆眼也便成了月牙，整洁的大白牙再也藏不住了。

“小姐，奴婢当初怎么就眼花，选了这么个泼猴放您身边？”

念秋无语望天，她这点小心思还真是连藏一藏都不肯。

“嘻嘻……念秋姑娘，开弓可是没有回头箭的，您就是现在要赶了奴婢出去，奴婢也是不依的！”

春喜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惹得念秋一阵气噎，王小豆烦闷的心情却是又好了许多。

香梅也笑着退了下去，主子可真是一个和气的好人儿，在这院子里当差，每日里都觉得很开心。

“既然人家都递了帖子，念秋你就跟我去一趟吧。”

王小豆就着念秋手里的帕子净了面，复又端正坐好，恰好香兰进来为她添妆。

春喜退到一旁，听见这话直接傻了眼。

“小……小姐，府里那么多事需要念秋姑娘操心，要不……奴婢陪您去？”

念秋知道小姐这是在故意捉弄她，也跟着起了逗弄的心思：

“无碍，左右现在白芍姑娘帮着夫人操心，奴婢也就闲下来了。”

念秋出嫁的事虽然还没有透漏出去，却已是板上钉钉。

是以李三娘这些日子便将一部分事情交给了白芍白芷二人，一来锻炼她们的能力，到时候念秋离开她们也能独当一面。

二来念秋也能抽出时间来准备自己的嫁衣。

毕竟不是府里正经主子，不能光明正大的着人准备。

好在也只是绣绣嫁衣，若非王小豆实在拿不起那针来，她的嫁衣又有内务府准备，李三娘飞得掬着她在房里绣嫁衣不可。

春喜一听自己又没机会出去溜达了，一张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见惯了她这张喜庆的笑脸，猛一这么垮了脸，倒让人忍不住心疼起来。

王小豆从铜镜里瞥见，终是笑出声来：

“好了好了，念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如了你的愿吧！”

王小豆故意加重了“更重要”三个字，念秋听了心里一慌，脸上便染上了一层红晕。

春喜却顾不上看念秋的脸色，喜得眉开眼笑：

“奴婢遵命！”

香兰小手在王小豆脸上捯饬了不过片刻，便让王小豆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香兰这手艺真不错，本小姐似乎也好看了那么一点。”

王小豆先前从不涂脂抹粉，最多就是用清水洗把脸。

这香兰本就擅长添妆，没了用武之地可如何是好？总算求着王小豆让自己发挥所长。

这么一画，王小豆还真觉出她的好来，也就由着她了。

“小姐本就天生丽质，恐怕花儿见了都要害羞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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