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看见彭家村所在地，那是一片最高只有两百丈的小山脉区，一条大路蜿蜒进入那片山区，道路慢慢变的窄小，道路两边的小山坡颇为陡峭，山坡上长着杂树、灌木还有竹子，风景在都是平原的阜城县算是比较奇特的了。

胡彦带着李炎来到村里，经人指点，来到苹果的家。

家门口卧着一只黄狗，前腿趴着，上身抬起，冲着二人单声叫着：“汪！汪！”

只听它叫，就是不起身，看来它也不凶，就是给家里人提个醒而已。

胡彦与李炎见了也不见搭理它，万一惹了它，来起身咬人就不好了。

“彭向苹家在这儿吗？”

“家里有人吗？”

胡彦在门口五六米的位置站定后，就开始喊了起来，李炎则在打量着大门，还有周围环境。

这家的位置在半山腰上，对面就是山谷另一面的小山，浓绿墨黑点染着山体，无风的中午，太阳虽猛烈，但是不灼热，八月份的山中，已经开始凉爽起来。

门口的黄狗还在叫着，这时后面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来了！来了！别叫了，大黄！”

“你们是谁呀？”

大门打开，一个刚睡醒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后，左手开着半扇门，微眯着眼，打量着胡彦与李炎。

当他看清是一个捕快带着一个帮闲之后，明显是吓了一跳，原本还迷糊的睡脸也立马清醒了过来，神情讪讪挤出一个微笑，有些怕怕地看着胡彦，这时的狗叫声还没停下，中年男人立刻转头喝斥一声：“大黄，滚！”

黄狗得了主人一声骂，立马跑开了。

男子也趁机从刚才的慌乱中缓了缓心神，略带讨好地问道：“大人，是来找我的？”

李炎看着面前这个心虚的家伙，就知道这家伙平时也不是个老实人，肯定做了许多亏心事，不过，今天不是专门为他的事来的！

胡彦笑着看向男人，心里明镜似的，也不跟他逗什么闷子，开门见山地说道：“你是彭向苹的家长吗？”

男人一听是问自家女儿的，立马心也不虚了，神也不慌了，腰也挺了起来，但是看到眼前的捕快后，又重新弯了下去一些，讨好地回答道：“是的，彭向苹是我女儿！大人找她吗？她不在家呀！”

胡彦点了点头，脸上依然带着笑容说道：“是这儿就好！我们知道她不在家！她犯事儿了，昨天已经被我们巡捕房抓获了，现在正关在巡捕房的监禁室。我们这次来，就是来通知你这件事的，顺便了解一下她的成长环境。”

“呃！好的，好的！请进！”

中年男子在前面带路，略弯着腰，身上的长衫皱皱巴巴，上面还粘着了些污渍，在走路的晃动中散发出一些酸臭味儿，真特么的邋遢！

进了屋子后，里面的除了桌椅板凳，还有屋角的柜子外，就没什么特别的装饰了。正屋的墙上挂着一张陈旧的年画，画面已经开始浸染曾经的留白，笔墨颜料也变得暗淡，画纸的周边现在是残缺不全，像被虫子蛀了一样。

中年男子进屋后，就请大家坐下，然后伸手去拿桌子上的一套旧茶壶，壶口有缺，杯子只有三个。

他拿起茶壶就开始倒茶，第一杯给了胡彦，第二杯才倒了一半就没了，他尴尬地笑了笑，把茶给了李炎，他自己没茶喝也不在意，也不打算再去烧了。

李炎看了一眼茶杯，只见茶杯里原本白净的上半部，一圈子黄色的茶印子从上到下，从浓到淡在慢慢转变，不管怎么转变，那黄色的茶印子都已经替代了原本的白色，让他看起来恶心。

李炎没有碰桌上那份茶，虽然自己口渴，确实有些想喝水，也不打算喝这里的。

胡彦脸上带着笑容，似乎没有看到桌子上的茶杯，此时他正注意着中年男子，问道：“彭向苹家长，我叫胡彦，是阜城县巡捕房的捕快，这位是帮闲李炎，这次是公干来这儿来。你先介绍下自己，你叫什么名字？”

“呵呵，胡爷好！我叫彭家兴，是彭家村的村民，也是彭向苹的家长。呵呵！”

彭家兴陪笑着回答，李炎也不知道该说他，自己女儿都被抓起来了，到了现在也没有看出他有半分着急，也没有急着询问情况，只在这里点头哈腰表现自己，搞得好像捕快有多凶恶，恐怖到能压制住关心女儿的心情的。

“难道你不担心自己的女儿吗？难道心里不是很伤心吗？”

李炎有些疑惑的问道，不问实在忍不住了。

胡彦听了后，笑笑没说话，这个小年青呀！

“我不伤心，甚至心里一点儿都没有考虑！还有点高兴，心里是在高兴！”

彭家兴笑着说道，脸上没有一点儿担心，那种开心是真实的，真实到李炎这种菜鸟都能看出来。

这里面有故事呀！估计故事还很狗血，残忍！

这是个凉薄之人啊！

李炎与胡彦同时在心里，给了他一个这样的评价。

忍着心里的厌恶，依然带着微笑，胡彦继续说道：“彭向苹昨天在阜城县城东十里的蛟尾镇，被当场抓获，从她身上缴获禁药五石散数十份。经过调查，她就是今年三月以来，占据阜城县五石散大半市场的毒枭，代号‘苹果’。

前面说的这些，都是有真凭实据的。”

彭家兴都听愣了，嘴巴张的大大的，最后喃喃地说道：“我就知道，她不听话！我就知道，她不听话！从小就不听话！真被我说中了！那她赚了很多钱吧？这个死丫头，赚了钱也不孝顺我，现在被抓了吧！真是活该！”

“噢？从小？那你把她小时候的事情讲一讲。”

胡彦听到彭家兴的话，眼睛一亮，就来了兴趣，从小时候开始讲吧。

彭家兴坐在椅子上，把弯着的腰坐直，最后直接靠在椅背上，像是在回忆，慢慢说道：“她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她小时候上村里的私塾启蒙班，第一天去私塾，大家一到那边就进了大门，进教室里面去，她都不进。我就拿雨伞打她的手，怎么打她都无所谓，这时我就发现她的脾气有些古怪。

再后来她年龄大的时候，讲话她也不听，我干脆也不理她了。”

“看来你与女儿之间的矛盾很大呀！”胡彦微笑着说道。

李炎也是这种感觉，只是是不是矛盾，暂时还分辨不出来。

“矛盾？没有吧？我只是感觉女儿不听话，不孝顺，脾气怪呀！你们是不是以为我管教她，打她了，就认为我们有矛盾？”

彭家兴听到胡彦的话，有些不认同，不认为他与女儿有矛盾，只认为是女儿脾气怪，不听话。后来他就不管了，放弃了。

他的话，让李炎与胡彦都笑了起来，你还真是自信呀！

胡彦不理他，继续问：“那你讲讲她的母亲吧！”

彭家兴挠了挠后脑勺，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哎，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想我彭家兴年轻时，也是一条好汉，长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在这十里八村也是一个人人爱慕的俊后生，后来有人介绍向苹她娘给我，我见她年轻貌美，一时为她美色所迷，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哎！想我彭家兴一条好汉，也有打眼的时候，成亲的时候，我只看到了她娘的美貌，没有注意到她的心胸。成亲后，让她干点活儿，她总是说三说四，不给个好脸，为人小气，心胸狭窄。

她根本不懂一个男人的所思所想，理解不了男人的风趣，对于男人的乐趣她走极端呀！

哎！我都不愿意提起过往，可她就是想不开。最后的一天，我在外面玩耍累了，到家后歇了歇，没想到她回来后，就说她是多么的辛苦，嫌弃我没有做饭，一言不合，她就喝了毒药。我当时是万念俱灰，还是忍着内心的悲痛，全力抢救于她，遗憾的是她喝的毒药，毒性太大了，根本救治不过来，最后，她死了！”

说完之后，彭家兴还面带悲色，眼角上眨着晶莹，他像模像样地，用手指抹了抹眼角，并长长出了一口哀伤的气，“啊……”

李炎被他这番话惊呆了，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胡彦听着彭家兴这番说辞，很是鄙夷，微笑的脸上，不屑地撇了撇嘴，当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嘀！

“那你妻子喝药毒死的时候，你女儿在家吗？”

彭家兴听到胡彦的询问，想了想后说道：“那时候都天黑了，她当然在家，怎么啦？”

呵呵，还怎么啦？你女儿都看见了，白痴！

“你女儿的古怪脾气，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吗？”

胡彦嘲讽地问道，脸上的微笑，也带着淡淡的嘲讽。

“好像就是从那儿以后，她就开始不听话了。哎，我有点明白了！她太像她娘了，现在脾气也像她娘，好像她娘传给她的一样！我这么优秀的人，那么多的优点竟然一点也没有传到她身上！”

彭家兴似乎想通了什么，在那儿感慨不已。

他说出的话，让旁边的胡彦与李炎牙疼不已，这个彭家兴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难道不是应该她女儿看见母亲喝药死了，恨他这个亲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