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花记》

第192章 龙凤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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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所有人都一心扑去“救驾”之时,却只有一个人冲向了坍塌的大殿——“楚白,楚白!”

……

残瓦如粒,断梁如屑。

无雪清瘦的身影在骤起的烟尘里,像是一片正在凋零的秋叶,于大殿上狠狠坠落。

四周,到处都是飞石和碎木,在无雪疾速下坠时如刀子一样不停划破他的衣衫、嵌入他的骨骼,肆意啃噬着他的清醒与意识。

就在刚才的一刹那,他听到了尖锐刺耳的呼啸——那是麒麟符在极致分裂下发出的最后哀鸣。同时,在他全身经脉被六道之力损毁震裂的一刻,他明白了,这也是他注定要承受的最后代价。

麒麟符,消失了。

麒麟符,终于消失了……从他离开长陵道的那一刻,从他走进皇城的那一天,从他拿到机关图的那一夜,他就已经想好了要如何结束这一切!

日光很刺眼,光影层层叠叠,父亲,母亲,但愿孩儿这样的选择,能稍以慰籍楚家军逝去的英灵……

或许,没有了麒麟符并不能停止大洛王朝的纷争,但至少,可以让凤楚两家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人因此死去。祖父,惜儿,春浅,明月,徐家兄弟,还有他唯一的弟弟小渔……他所珍视的每一个人,他们都能好好的活着,他们不会再因为麒麟符而成为皇权纷争的牺牲品,他们的后人,也不会再为了守护这微小的死物,一代一代地痛苦下去。

“无雪……”

在坠落的缥缈中,无雪仿佛听到了凤惜华的声音。那声音如梦似幻,却充满了整个世界。

惜儿,是你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以为是错觉,只能拼命在模糊中寻找。

可是,太垣殿到处都弥漫着烟雾,沙砾浮尘,遍地断木,好像南陵关外那战乱之后一望无际的黑色沙土。父亲说过,那是英雄的墓!

“无雪,你……你要走了吗?”凤惜华的声音似乎带着悲伤。

嗯,要走了。他迷离地看着天空,喃喃无助。

对不起,这一次我可能真的,要丢下你了……

“可是,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你走了,我找不到你。”

“因为我,你受了伤,还流了那么多血,我好怕你会死去。我好想好想让你停下来,带着我和你一起走。”

“无雪,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照顾你,仰慕你,像你保护我那样去保护你……”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离开你!结发夫妻,永不相弃!”

“咳!”

强烈的剧痛猛地穿透无雪的整个身躯,他重重落到地面上,毫无征兆地吐出一口鲜血。原来,刚才那短暂的一瞬,只是他脑中重叠的某些记忆。

结发夫妻,永不相弃……惜儿,终究是我负了你。

“楚白,楚白!”

混乱嘈杂的世界里,无雪真实地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撕心裂肺,惶惶如急。

然后,在他被哗哗落下的砖瓦木梁淹没之前,一双刚劲有力的手臂将他从地上抱起,“楚白,你醒醒,醒醒,楚白!”

“祖……父……”

无雪一开口,喉咙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语自难成。

“老国公没事,你放心,舅舅这就带你去见他,你坚持住,坚持住,听到没有!你小子千万不能有事,老子绝不会让你有事,你我尚未大战三百回合,你休想死去!”

风声呼啸,无雪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移动前行,周围时而静止,时而蝉鸣,时而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奋力想要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视线却越来越迷离。模糊之中,他好像看见了一些陌生又熟悉的身影,他们身穿白色的战袍出现在太垣殿,在战火销烟里闪着银白的光芒,像极了长夜银河上美丽的星点。

“舅舅,是……是白家军到了吗?”他呢喃着,似乎看到了那闪耀在阳光下的雄鹰图腾。

“是的,白家军到了。你放心,一切都结束了!所以,你不能死,舅舅好不容易有个亲人,你不许死,听见没有!”

那人抱着他穿行于尘烟之中,最后的一句话,带了怒绝和悲凄!

……

时间,倒回至无雪与白石群钟楼对战的那一夜……

那时,无雪被白石群逼至屋檐边缘,他说道,“舅舅,您真的不记得当年白门一族的兄妹四人了吗”,白石群却丝毫不为所动,眼看他的梅雪枪就要刺中无雪,就在这危急之时,无雪大喊了一声——“你与家母乃是龙凤双生!”

“咻”地,白石群的枪头遽然停住,锋利的刃尖距离无雪仅只寸尺之地。

他有些愣住,吃惊地看着无雪,无法相信眼前的少年竟然会说出这样的惊天之语,他被那四个字击碎了心中的防线,刹时如石雕一般立于钟楼之巅。

在他年长日久、恍若前世的模糊记忆里,从来就没有什么爹娘兄弟,只有一个让他念念不忘的人,那就是与他同年同岁、龙凤双生的姐姐。在梦里,他和姐姐,都不过才七、八岁的年纪……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白石群震惊的表情丝毫不像一个将军,连握住□□的手都有些微微的颤抖,若此刻无雪趁时反击,他定然要失之于利。

然而无雪并没有反击,只是走上前用自己的身体迫使他收起武器。

“舅舅,虽然你我之前从未见过,但自从见到你,我便仿佛看到了离世多年的母亲。你们有着一样的性格,一样的脾气,连眉眼都几乎相近。我不知您为何不记得大舅舅,对于您和母亲儿时之事也并不知晓,但在南陵关时,母亲曾和我说过一件事。”

无雪的眼里,不觉涌起泪意,“她说,她想在千百万军中,寻找一个丢失多年的亲人,她舍下刚出生的我而跟着父亲镇守边关,就是希望能用她生命的全部,去弥补儿时犯下的过错。我当时小,不甚明白,不知道母亲找一个人为何要去边关。但现在,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白石群听到这里,已不由眼眶泛红,心中摇摇触动。

原来那么多年,姐姐一直都在找她,就像他也一直在寻找着姐姐。他们竟几乎有着,一模一样的执念!

恍然记起,他离开的那天是在一片树林,发生了什么早已忘记,只记得他和姐姐一起遇到了穿行的兵马,躲闪不及,他就这么被人抢上了马匹。在最后的、最后的一丁点记忆中,他被那个骑着马、穿着盔甲的人夹在腋下,而他龙凤双生的姐姐就在后面不停地哭喊、追赶、摔倒了又爬起来。她拼命叫着他的名字,“石群,白石群!”

直到一切都化成梦境……

长大之后,他在北关做了校尉,战功显赫被调回洛京,南平王为了拉拢他,找到了当年将他带走之人,从那人口中,他方得知原来他正是在洛京城外被人带走。而那时正值北关吃紧,先帝垂垂,新皇帝又尚未天选,在那样混乱的时候,北关将军于百官面前立下军令状,称三天之内征齐二百万军以平北乱。所以,当时但凡贫苦百姓家的男丁,上至八十下至八岁没有一人逃得过抓兵,甚至为表功勋,抓人者从外地一路抓至了洛京城外。

如今,无雪的话让他如梦般的记忆又重新在脑海中浮现,万千种思绪,千万种别离。怪只怪当时他年纪太小,等到有了记忆以后,又只记得生活在北方,完全忘了洛京之事。而“龙凤双生”这件事,他也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就连南平王也仅仅只是知道他在寻找一个姐姐。他不得不承认,或许这次,他是真的真的找到了他的亲人!

只是,天意弄人,他被抓去北关为童兵,而他的姐姐,却终其半生都在南陵关苦苦相寻。姐弟二人,一母同生,一日同辰,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直到死亡之日,也没能再见一面!

……

“轰隆”之声不时响起,白石群抱着一身血痕的无雪在坍塌的正殿中急急前行,他们身后,是不断落下的砖瓦琉璃。

白家军早已将太垣殿层层包围,萧决和谷厌子前往祭天台护驾,白霁岭则跑向了白石群。

当他见到白石群抱着无雪从烟尘中冲出,再也顾不得别的,慌忙扑身上去。“四弟,怎么回事,白儿他怎么了?白儿,白儿!”

白霁岭唤了几声,见无雪毫无反应,心中大急,二人忙将无雪小心翼翼放至一侧空旷之地,急急查看他的伤势。

“他受了内伤,好像已损及经脉,混账,我不是叮嘱过叫他不要动武,怎么又多了这些伤口?”白霁岭说着,见他的白衣几乎已成血衣,慌忙举手探之颈脉。

谁知,他的手指刚触及脉象,脸就白了,赶紧用内力灌其心脉,却惶恐地发现,仍是虚浮无用,禁不住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白儿全身经脉都已经……”

白石群道:“我听见声响进来,事情就已经发生、他就已经这样了!这小子内功独特,功夫玄妙,仅是刺一刀摔下来怎么可能伤得这么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萧恕这个王八蛋,将他抓来竟这般折磨。都怪我来迟一步!”

白霁岭突然一把揪住他,“什么!你明知他落在萧恕手里,为何不救?”

“这是他自己的主意!”

白石群说着,“噌”一声将梅雪□□狠狠插入石砖中,双拳紧握,怒怀满胸,“这小子,一定是为了报仇,才选择与那二人同归于尽。妈的,老子定要将那二人剥皮抽筋,碎骨扬灰,叫他们不得好死!”

白霁岭不觉又气又怒,忍不住一拳打过去,将白石群生生打了一个趔趄。

“混账,你还敢说这话。要不是你助纣为虐、忠奸不分,到处杀人、遭人利用,他至于走到今日这一步吗?你个混账东西,他若死了,看我还认不认你!”

“你便不认我,我也只认他!老子根本就不记得你!”白石群怒吼着,毫不客气给哥哥脸上也来了一拳。

“混蛋,自己做错事、拖累白儿,还敢还手?”

白霁岭怒不可遏,一口啐掉口中血沫,转过身抬脚就狠狠踢了过去。

白石群不防,被踹得后退数步,顿时暴跳如雷,扑向白霁岭,“你就没错,你断了一条胳膊就放任他自生自灭,你怎么不教他武功,让他被人欺负!”

“你说什么?”

“我说你自私自利,胆小如鼠。”

“你才忠奸不分,混蛋糊涂!”

这兄弟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你一拳,我一脚,分明刚刚才在宫门相认,不到片刻,竟就打作了一团。

原来刚才,若非白石群及时出现,让禁军放行,白家军也不能这么轻易进入皇宫。而也正因白石群分心于宫外,才一时来晚,没能及时相救于无雪。

“舅舅……”

就在两人打得不可开交之时,身侧忽然传来了无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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