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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陛下百步穿杨，说射靶心就射中靶心，说射靶边就射中靶边，说射中靶子二十多步外的一块石头，那就射中了靶子二十多步外的石头，这真是箭无虚发啊！”

“哎呦，陛下，这支箭有问题，这靶子有问题，这风向有问题。”

“刚才飞过去了一只鸟，陛下不仁伤它，故意将箭射歪了。陛下一片仁爱之心，若使天下百姓知道，不知要如何夸赞陛下呢！”

杜修明还未走到校场里来，便听到了一阵马屁，这马屁拍得那叫一个滴水不漏。难怪皇帝都是糊涂的多，明白的少，天天被这么一群马屁精围着，能挣扎出来听真话听逆言，还真是困难啊。

王佐让杜修明等着，走上前说了几句。随后，杜修明只听得王佐走过来道:“杜修明，陛下让你过去，注意礼节。陛下虽然年幼，却是英断之主，别丢了脑袋。”

杜修明闻言，心里却在想嘉靖皇帝现在才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向他三跪九叩，那多过意不去啊。走到跟前，杜修明还未说话，只见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店家，可还记得朕这位客官？”

“嗯？”杜修明猛然抬头一看，指着朱厚熜道:“嘿，是你啊，原来你是……”

“大胆！”一众太监，尖着嗓子喝到:“混账东西，见了陛下还不下跪，竟敢目刺天子，还敢那手指陛下。来人啊，拖下去打！”

“谁敢？”朱厚熜面色深沉，扫了一眼那些太监道:“你们知道什么，都退下去了，这里用不着你们，朕要一个人与杜修明说话。”

“陛下……”

“滚。”朱厚熜吐出一个字，那些个太监，皆是面面相觑，深深看了一眼杜修明之后，默默退了出去。杜修明见此场景，颇为震惊，他是万万没想到，朱厚熜小小年纪，竟有这么大的君威。嘉靖皇帝，不简单啊。

“宫里繁文缛节太多了，朕刚继位的时候，都搞不清楚。按说外臣进宫，都要演礼，但朕这次是暗中叫你过来的。你不懂这些规矩，朕不怪罪你。”朱厚熜笑着将自己手上的弓，交到杜修明手上:“听说你是军户，现居何职？”

“回禀陛下，臣从属右军都督府广武军下带冠总旗，先由广武军指挥使发引至京师参加今年的武举。”杜修明接过弓，赶忙又道:“陛下，那日微臣不知陛下真龙降世，若有冒犯之处……”

“无妨无妨，你不知是朕，能出手相助，此乃忠义之举，甚慰朕心啊。”朱厚熜指了指杜修明怀中的弓，道:“朕这几日苦练箭术，却往往不得要领，屡射不中。那些奴婢，只知道阿谀奉承。修明，你是军户，应当箭术不错，教朕练练箭术。”

杜修明听出了弦外之音，这平平常常的几句话，可是朱厚熜丢出来的考题，而且有着两层意思。一层，试一试杜修明的基本功。朱厚熜期望杜修明是文武全才，当然得看看杜修明的箭术了。只有基本功过关了，才有会有接下来的事情。

这第二层，就要试一试杜修明的智识了。教天子射箭，往大了说，可是为天子师。朱厚熜要试一试杜修明，能否将这个位置和天子的关系处理得当。若是有勇无谋，恃才放旷，那也不堪大用。

杜修明手持弓箭，望着远处的靶子，这对他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可看电视剧里，那些和天子下棋的人，都不敢下赢。天子射不中，若是自己射中了，岂不是把他比下去了？若是射不中，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一入宫门深似海，还真是。

朱厚熜又拿来了五支箭，杜修明索性懒得想了，接过箭站定了，朝着那靶子便是五箭射了出去。不用说，在这种距离，射死靶，杜修明若是射空了一箭，就卷铺开回家得了，不用在武举上丢人现眼了。

箭箭射中靶心，朱厚熜拍手笑道:“好，箭术不俗啊！杜修明，可朕练了这么多天，为何就射不中呢？听说你入军户，也不过半年多，想必练得也不多吧？”

杜修明急中生智，回道:“陛下，这箭术一道，确实需要练。臣等苦练百日，方有小成。陛下天资聪颖，按说练个几天，早就能百发百中了。可在苦练之外，还需要心静啊。陛下日理万机，心藏大明社稷和百姓，哪里比得上臣的心静？臣可是无所事事，一天三顿吃饱不饿行了。”

这话说得十分圆滑，可没说朱厚熜半点坏话，听了之后，朱厚熜放声大笑，上面两层试杜修明的意思，他都满意了。让杜修明丢下弓箭，来到了武楼里面。随意打开一间房，里面陈列着金银珠宝，珍玩无数。闪闪发光，让杜修明的眼睛都看花了。

刚才在校场，四周总还有些人，到了这里面之后，只有静悄悄的货架和这些无声的珍玩。朱厚熜指着这一堆珍玩，道:“朕与先帝乃是堂兄弟，先帝无子，便遗诏传位于朕。这些东西，都是先帝留下来的。”

杜修明不说话，随手拿起来一个玉盘查看，晶莹剔透，乃是上品。但最难得的是这玉里面有微微裂痕，乍看过去，那些裂痕好似两条龙，盘在这玉盘之中，在精雕之下，更显得栩栩如生。

这玉盘，既得天地鬼斧神工之造化，又得精工巧匠之心血，真可谓天人合一，价值连城。可就这样的玉盘，放在这一堆珍玩里，也不过是吃灰的命。杜修明心中感叹着，可还在想朱厚熜带自己来这里有何深意。

朱厚熜看着杜修明这番模样，便笑道:“你喜欢这个？随便挑两个，拿出去变卖，几千两还是有的。”

杜修明赶紧放下，道:“微臣不敢，这些珍宝，臣看一眼便是享了天大的福。再说了，拿出去卖，也没人敢收。”

朱厚熜淡淡地笑着，又抛出来一个问题，道:“先帝留道统、宗庙、礼法、社稷、臣民、殿阁、珍宝等于朕，如朕之十指。而今朕年幼，须断其一指，你说断哪一指妥当？”

杜修明微微张嘴，听到这里面有“宗庙”和“道统”两字，心里咯噔一下。大礼议之争，不就是争这个么？继统不继嗣，还是继统又既嗣，这杜修明可不敢乱答。微微沉思，杜修明回到:“陛下，十指连心，一指都不能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