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奶奶下了碗清汤寡水的面条，连葱叶都没有，就只是白水煮面滴了滴香油。

不过张静槐很顺畅喝了下去，也没有反胃的感觉。

瞧见她没再吐，全家人这才松了口气。

张静禾她们几人翻找着电话簿、同学录，回想着有没有认识名医的朋友、同学，想起来了就翻找电话簿，或几经周折地联系上人，再堆满笑容地同人请人帮忙。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张静禾又送张英锄和赵敏敏去了县里火车站。

原本张英锄和赵敏敏是打算过几天再走的，但是张静槐不同意，坚定地让他们按原计划返队，不让他们因自己的事情耽误行程。

不止张静槐，家里的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都劝张英锄和赵敏敏回去，让他们不用担心家里。

于是乎，张英锄和赵敏敏在思量之后，决定还是先回去，要是家里有需要他们的地方，他们再马上赶回来。

不仅他们俩人要走，临近开学了，张英益和张英武也得返校。

由于学校离得比较近，并且学校就在省城，所以他们打算先请几天假，到时候再和张静槐曲学林一起坐车去，这样他们也能在路上照应张静槐。

元宵节一过，工厂也开始复工。

黄元武和毛玉达十六号就从家里来了，他们并不知道张静槐产检出问题的事，出了火车站，见到来接他们的是张静禾厂里的司机，他们还觉得奇怪。

因为张静槐平常很少会用张静禾的资源，能靠自己的都会靠自己。

不过他们转念想想，猜测张静槐可能是因为怀孕了，所以比较谨慎。

直到看见张静槐，瞧见她无血色的脸庞，无神的眼睛，他们这才意识到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出于礼貌，他们也没有直接问，而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尽力地将厂里的工作都给包揽过去，尽量不让张静槐忙活。

张静槐也无心工作，决定在二月二十、也正好是正月二十那天去省里检查。

全家人都为这一次检查做了充足的准备，常秀姑曲奶奶准备在车上能吃的东西，张静禾安排好住宿问题，张英益联系人租借了一辆车，张鸿福取了好多现金……

曲学林收拾行李，也将他和张静槐的存折带上了，虽然在盖房、装修后，存折里的钱已经所剩不多。

到了省城，他们来不及休息，去提前安排好的住宿地点放好行李，然后就驱车赶往医院。

一下午的时间里，他们跑了两家医院，得到的结果都是情况不容乐观，建议放弃。

尽管早就有了心里准备，当听到医生给出这样的答复时，张静槐和曲学林依旧是觉得心往下沉，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

他们从第二个医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气温也随之降低。

张英益安慰俩人说:“别担心，还有好几家医院呢，实在不行，我们就直接到首都去，或者去南方的大城市！总会找到能治的医院。”

“对！”张英武附和鼓气，“一定有医院能治。”

张静槐和曲学林没做回应，脸色在夜色下显得格外阴沉。

一行四人都没有食欲，去找个小店简单吃了点东西，然后便回了住宿的地方。

夜里九点多，张静槐睡着后，曲学林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门。

他原本只是想自己出来透透气，没想到张英益竟然坐在黑漆漆的客厅里，只有一双眼睛格外明亮。

两人在黑夜中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没有开口说话，然后张英益起身，率先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张静禾给他们安排的地方在市中心，离全市的医院都差不多距离。

九点多的省会，还是很热闹的，到处都很亮堂。

曲学林和张英益没有走远，出了门后，只是站在路边。

“来一根吧。”张英益掏出自己口袋里的烟，“作用可能不大，也有可能让你的心里好受点。”

曲学林没说话，接过了烟。

随后两个男人就在路边上无言抽烟，一根接着一根，地上掉满了烟灰和剩下的烟嘴。

直到张英益口袋里的那包烟见了底，两人这才停止。

彼时也已经将近十一点，路上显得冷清了些。

“回去吧，”张英益拍拍曲学林的肩膀，“明天还要去另外几所医院给小妮儿检查呢。”

“嗯。”

曲学林回去之后，没有直接回房，而是去了卫生间，从头到脚洗了干净，又刷了两遍牙，确定身上没有烟味后，这才轻手轻脚地回房。

一夜过去。

四个人早早就拖着疲惫的身子起床，像是提线木偶那样，没有表情、没有语言地完成了洗漱工作，前往医院。

今天去的医院有全省最好的妇幼医院，这个医院几乎是她们最好的希望。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昨天才没率先去这所医院，担心一开始就被判下死刑，再没有精力去其它的医院。

今天，妇幼医院也是她们的最后一站。

跑完前面几家医院无果，来到妇幼医院时，刚好是下午刚上班的时间点。

四人忐忑地问诊、交钱、做检查，虽然都是表情麻木，但实际上已经紧张得手指颤抖。

做完一系列检查，拿到检查结果后，已经是下午四点。

张静槐被曲学林扶着站在诊室门外等候，已经觉得双脚发软，头晕恶心。

等到诊室里的病人出来，该她们进去时，她只觉脚重如灌铅，每迈一步都觉得十分困难。

好不容易进入诊室坐下，她又开始耳鸣，耳朵嗡嗡作响，根本听不见医生的话。

“真的么？”三个大男人激动得异口同声。

被他们这么一震，张静槐的耳朵恢复了清静。

她听见医生说:“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但是我不能给你们打保证，说这个孩子一定没问题。这是概率性问题，你们懂么？就是有可能他生出来没有任何问题，也有可能一生出来就病情严重，要展开手术，甚至直接死亡。”

医生顿了顿，扫了眼面前四人，语重心长道:“一般这种情况下，我们是建议不要的，毕竟现在国家执行计划生育，提倡优生优育。要是生出来一个有病的孩子，那对普通家庭来说，无疑是背上了一个无底洞，肯定会致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