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辆沙地摩托从一个营地中驶出，朝着地震的来源方向奔驰而去，粗犷的轮胎伴随着引擎咆哮，卷起漫天的沙土。

余舜站在一个直径百米的巨坑边缘，精疲力尽的玉白龙此时缩成了手臂般的粗细，龙尾缠绕在他腰间，脑袋软软地搭在肩头。

巨坑中心，白泽庞大的身躯上遍布着触目惊心的伤口，暗红色的血液如同被砸烂的西红柿，呈喷射状四射在周边的沙地。

黑色的毒气失去了此前疯狂的姿态，浓郁得几乎液化，沥青般从白泽身上淌出，缓缓地在他身边凝聚成了一颗拳头大小的漆黑球体。

与此同时，白泽的身体也肉眼可见地开始收缩……不消片刻就缩成了一只家猫的大小，遍体的伤口也在这个过程中尽数愈合。

余舜扶着玉白龙的身子踱至白泽身边，慢慢地弯腰拾起那颗球体，“白泽本源……”

“喵！”

听到这一声猫叫，余舜把目光从白泽本源上面挪开，望向挣扎着站起身子的白泽。

他怔怔地眨了眨黑金色的双眼，猫脸上的表情此刻变得极其精彩。

接着猛地人立而起，前爪疯狂地揉搓着自己的咽喉和面部，时不时地蹦得老高，然后摔倒在沙地上打滚，还拿猫头往沙地上猛戗。

“喵喵喵喵喵嗷嗷嗷嗷哈哈哈哈咔咔咔咔……”

余舜瘪着嘴挑了挑眉毛，静静地望着它发疯。

“……嗯嗯嗯一一一二二二三三三四是四十是十十四是十四四十是四十八百标兵奔北坡。”

白泽很快适应了缩小后的身体，一个翻身坐起身子，尾巴一盘，拿金色的眼白睨着余舜，“本源之力只是因为受到重创暂时沉寂，你把本源从我身体里打了出去，我就没办法抑制毒气逸散了。”

“晚辈有一个想法……”

「呜嗡呜嗡」

余舜回头看去，几个披着灰黄斗篷的人将摩托停在坑边，不急不缓地朝他走来。

他右手摩挲着白泽本源，左手轻扶着玉白龙的腰身站在原地，看着几人停在几步开外。

“见过行走大人。”领头一人拱手躬身，身后几人也跟着行礼。

“这都2003年了，不必多礼。”

余舜看了一眼右手的白泽本源，漆黑的光滑球体吸收了所有的光线，仿佛有一个黑洞在其中静静地旋转，“握手也免了吧，我沾染剧毒，也不太方便。”

“大人，请问白泽身在何处？”

“这儿。”

余舜放开玉白龙的身子，让她自己抓住他的衣服，左手往背后一捞，捏住那只黑猫的后颈将其提了出来。

这老家伙一听到摩托车的引擎声就跳上了他背后。

黑猫和眼前几个人沉默着对视许久，坑内安静到只听得见沙砾间摩擦碰撞的声音。

白泽努力地瞪圆了大眼睛眨巴了两下，“喵”

领头那人嘴角一抽，抬起头看向似乎在憋笑的余舜，“大人……可否将白泽交给……”

“不行。”

余舜毫不犹豫地打断道，“万灵宫职责所在，白泽异种本身已经失去威胁，处理了白泽本源之后，我会带他回倏忽之地。”

“那白泽本源……”

“想都别想。”

“大……”

领头那人正欲再言，就看到余舜的肩颈处探出了半个龙首，被这种上古神话生物一瞪，再多的话也都卡在了喉头，“……在下明白。”

“那么就这样吧。”

余舜挥了挥手，回过头的瞬间，金红大氅再度在他身上浮现。

“大人且慢。”

领头的出声叫住即将升空的余舜，见他转身以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玉质小盒递了上去。

余舜愣了一下，伸手接过玉盒，感受了到上面熟悉但久远的气息，“……你是余家人。”

“余家二十七代家主，恭送先祖。”

“我既然选择成为行走，那么除了这个姓，余家已经与我无关了。”

余舜嘴上这样说着，却还是将玉盒揣进怀里。

“躲远一点。”他一边转身一边说着，金红大氅无风而动，“后会有期了……希望。”

「嘭！」

强烈的风沙遮住了坑中几人的视线，视野再度恢复时，连带着沙地上暗红色的血液，余舜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大人真是……滴水不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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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黄石公园上空，一片浓云静静地浮在夜色当中。

“即便是在这么高的位置，还是能闻到那种强烈的硫磺气味。”

白泽趴在余舜的头顶，向下看着泛着腾腾热气的碧蓝色湖面说道，“这可能是地球上唯一一个满足条件的火山了，但是……”

玉白龙的身躯从云层下方穿出，化成一个高挑靓丽的宫装丽人，她看着余舜摇了摇头，语气和脸色一般沉重，“太活跃了。”

余舜静默无言，右手死死地按在自己的腹部缓解着其中传来的剧痛，面色苍白如纸，隐隐有淡黑色的气体从他的七窍逸散而出。

玉白龙上前一步扶着他坐下，白泽顺势往前一跃，落在云上后回过头看着余舜，“本源之力逐渐复苏，低位的封印秘法没有办法完全隔绝剧毒……”

白泽此刻已经知道了余舜此前还在沙漠中时所说的那个想法。

「羽之终·涅槃」

牵引凤凰之力，辅以活跃火山中的高温熔岩，只要万灵行走还没死，任何程度的伤势都可以恢复。

如果能够顺利施展涅槃，白泽本源会在凤凰之力恢复余舜伤势的过程中被完全湮灭。

然而，虽然倏忽之地的如今还栖息着一只凤凰，但是既足够活跃，又要远离人烟的火山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了。

“几个月来，我们几乎寻遍了地球上所有火山，其中大部分都在休眠。”

玉白龙一只手搭在他肩头低声说道，“比黄石火山活跃的也有，也不能排除之后还能找到更合适的……但是你的身体扛不住了。”

她是余舜的「比翼」，灵肉与余舜一损俱损，所以她对余舜的身体情况了如指掌。

余舜微微摇头，“黄石火山意外喷发，北美大陆至少一半的土地会受到直接影响，更别说……”

“小子，你如果在这里死了，白泽本源会彻底复苏。”

白泽张口打断道，“到时候……后果应该就不是已经初步得到控制的SARS能比的了。”

“我也曾经考虑到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原本打算是把自己埋进地下，直到某一座火山的自然喷发，但是……”

余舜低头从怀中摸出玉质小盒，拇指一拨将其打开，其中静静地躺着一根赤红翎羽，“许久未见的「凤凰之心」……我冥冥中有一种感觉，这才是我应该做的选择。”

他转过头看着玉白龙，费劲地挤出一丝微笑，“夫人，找一个地方着陆吧。”

玉白龙低头应是，身下的云层悄然软化，宫装丽影消失在云层之中后，玉白龙巨大的本体再度出现。

“你管那玩意儿叫什么？”

白泽眯起被冬季的冷风吹袭的猫眼，冷不丁地问道，像凤凰这类强大的神话生物，白泽一族也不是彻底地了解。

“凤凰之心……羽毛只是它的外形。”

余舜从玉盒中取出凤凰之心，拈着根部徐徐转动，五色神光在其上流淌，“这是某一只凤凰……选择不再涅槃后的遗物，家慈原本的打算，是我继任家主以后，用于迎娶家主夫人的聘礼，”

白泽眼珠子转了转，“给玉白龙的为什么会留在余家？”

“我选择成为行走，自然是放弃了继任家主。”

余舜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简单地解释了一句后便不再多言。

玉白龙速度极快，不消片刻已经在一处海边度假村外悄然降落。

余舜随意找了一处沙地盘坐下来，玉白龙化成手臂粗细，盘绕在他的身上，龙首蹭了蹭他的面庞，随后搭在他的肩头闭上了眼睛，像是在等待什么的来临。

由于「比翼」的效果，几个月来她和余舜一样承受着白泽本源的剧毒侵袭，再加上几个月马不停蹄地四处奔走，如今也已是油尽灯枯了。

“我会牵引凤凰之心中蕴含的力量涅槃。”

余舜温柔地摩挲着玉白色的龙角，朝面前背对着他，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的白泽说道，“我不清楚最终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到时候就要拜托前辈了。”

不等白泽回答，余舜托起凤凰之心，没有任何动作，凤凰之心自动消解。

五色神光从他的掌心沿着手臂流淌，飞快地钻进了他的七窍，将封印在体内的白泽本源完全包裹。

赤红色的火焰覆盖了余舜的身体，仅仅半米开外的白泽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灼热。

“小子，杀了我的话，哪儿来这么多事？”

白泽眼中倒映着度假村内的万家灯火，那里人影攒动，小孩儿们在嬉戏打闹，大人们往绿色小树上挂着蝴蝶结和拐杖样的糖果。

“这世间想来是没有比前辈你更长寿的存在了。”

余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漫长的寿命是一种礼物，伴随而来的是沉重的代价。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也有一种感觉，这个世界把这一切赋予你，不是为了让你就这么孤独地埋葬在那片沙漠里……你也许有着更伟大的使命。”

“使命？”

白泽的猫脸上浮现出一个人性化的不屑表情，“只是你们行走一脉的圣母心犯了而已吧。”

“谁说得准呢。”

白泽回过头，从静谧燃烧着的赤红火堆中，他隐约能看到玉白龙的龙首正逐渐失去那种慑人的凌厉，变得圆润光滑，龙角、五爪也都渐渐地缩回了皮下，而余舜的五官越来越幼年化，身体也在变小。

“你给我起个名字吧。”

“……Pluto如何？既然在北美，就起个英文名吧，嘿！”

“什么鬼玩……”

看着火焰在冷风中挣扎着扑腾了几下后熄灭，白泽的破口大骂戛然而止，只留下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与此同时，太平洋中一个不知名的岛屿上，梧桐神树静默矗立着，一只身负五种字纹的神鸟展翅凄鸣，身上的五色神光四射，将岛上的天空照得通明。

无数异兽惊醒，齐齐朝东北方望去。

PS：失策了，本来想的是这一章就结束这一段的。

另外说实话，我还没有想好和女主初见之后的剧情，尬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