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山市市长邢长山调研以后，农场局和矿务局很快就签了联营创办园林绿化公司的协议。矿务局劳动服务公司的三层小白楼，成了豪门园林绿化公司的办公地点。矿务局选派了十名原来劳动服务公司的工作人员，进入园林绿化公司。

农场局原来知青办十名工作人员，也进入了园林绿化公司。

园林绿化公司脱离果园儿，成为独立的科级单位。党的关系和行政关系隶属于农场局。除了大明任园林绿化公司经理以外，园林绿化公司的领导班子和科室负责人，按照联营合同，全部由大明自己提名，报农场局批准。

农学院派来的实习生，由副教授余承东带队，一行15人，也已经到位了。大明把这些人分为三个部门，余承东任公司的常务副总经理，七个人组成了一个设计室，三个人组成了技术科，另外三个人组成了工程科。设计师当然是主要以园林绿化工程的设计为主。包括荒山绿化的设计工作。除了现有的密山市人民公园的设计，陆续又接了几个周围县城的绿地设计。密山市国庆花卉布置设计，也是其中一项最重要的设计任务。

技术科除了培训员工以外，就是对园林苗圃的生产与计划进行详细的制定。包括温室的建设，苗木结构和苗木来源的确定。花卉生产计划的制定。

工程科是做工程开工以前的准备工作。包括施工图与现场的勘察。施工组织实施的计划安排，工程量的计算，计件工资的标准和定额。与甲方单位的接触。包括施工安全，工具准备，材料选购。

这些业务性很强的工作，以实习的老师和学生为主，选派了几个两个局派来的年轻员工。一方面是帮助他们打下手，更主要的是对他们进行培训。虽然现在还不能够马上派上用场，但是实习的学生，半年以后离开了，春季施工也过去了，这些人也就应该具备初步的技术能力了。

挑选这20个人的时候，大明就是一个标准，年轻高中学历以上，既有较强的学习能力，对园林技术有很浓厚的兴趣。因为他们都有实际工作的经验。学习能力也很强。相信他们经过半年左右的学习，加上农学院的老师和同学们的帮助。会很快的进入状态的。

面对社会招收待业青年，这是一件庞大的工作。因为他们来自各种不同的家庭，待业的时间有长有短。年龄也有很大的差距。回乡知青中有的，已经40左右岁了。而应届的高中毕业生也就是十八九岁。还有一些是初中毕业生，年龄在十六七岁。

这件事儿由财务科长兼办公室主任金雅丽负责。

金雅丽把招收人员分为三个年龄组。

20岁以下的，作为青年组，将来主要是安排非体力劳动。18岁以下的待业青年，没有特殊情况是能够报名的。

20岁到30岁的，作为壮年组。这是一个主要的招收年龄范围。

30岁以上的，根据政治面貌和工作经历，没有特殊情况，也是不能够报名的。

详细的招工条件公布以后，引起了许多人的反弹。

金雅丽带着他的工作人员，不厌其烦的做着各种解释。合格的人员就填表，列为培训对象了。

农学院的老师和实习生，在完成了自己的主要任务以后，每个人都负责一部分讲课任务，这些任务，都由余承东老师安排。

大明和余承东老师一起，拿着图纸，带着技术科的几个实习生，在矿务局有关人员的陪同下，对矿务局的山场进行了现场的踏查。从山上到山下，对照着图纸，进行实地的测量。一天工作下来真的是累的，人仰马翻。

这一天，已经黑了，大明才刚刚回到办公楼。

大明拿个洗脸盆，带着毛巾和肥皂，准备到卫生间去洗把脸。还没等他出门，办公室的门，已经被人给撞开了。进来了一个满脸络腮胡须的中年人。

络腮胡子小心翼翼的说，“请问你是杨经理吗？我叫王石。我能和您谈一谈吗？”

大明很礼貌的说，“老王同志，我今天在山上，跑了一天。能不能让我先洗一洗，然后回来再和你谈呢？”

王石点了点头，默默的站在那里，感觉到很无奈。

大明到了卫生间，稀里哗啦的，洗了一下。赶紧的，回到了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一看。王石已经把办公室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大明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赶紧的说，“老王同志，谢谢你。出去一天了，办公室有点儿脏，又有点儿乱。真是辛苦，你帮助我收拾了。您到底有什么事儿吗？”

王石还是那样本本分分的说，“我要跟您说的事儿，需要很长的时间。你要不要先去吃晚饭呢？”

大明，“您还是先说吧。咱们简单明了，直来直去。你看行吗？”

王石，“恐怕要要多占用你点儿时间。不然的话你不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

“有这么严重吗？”

“我今年已经41岁了。我是最早的一批到建设兵团的。好不容易把关系办回来。但是一直因为我年纪比较大了。哪个单位都不要我。但是听说你组建的是园林绿化公司。而且还有一个相当大的园林苗圃。我有这方面的专长。我在建设兵团，就是搞育苗的。但是我的年纪，明显超过了你的招工范围。人家根本就不允许我报名。所以我只能来找你这个经理了。这是我关于苗圃的一些经历。你一会儿可以看一看。我的要求不高。能让我上班就行。我和别的待业人员不一样。我的老婆，孩子都是农村的。他们跟我回城以后，全都靠我一个人打零工养活他们。我多么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呀。这可牵扯到我们一家人的幸福。”

“你有专长，你的年龄不是问题呀。”

“我还想到你的苗圃去工作。因为我有自己选育的新品种。我把它称作香花槐。如果能够扩繁，将来在我们的山区绿化上，在园林绿化的施工中，都会有广泛的应用啊。据我知道，目前国内还没有单位大规模的繁育。这也可以成为我们公司的杀手锏。不知道你能不能够认可我这个观点。我还带来了一些香花槐的材料。你有时间的话，可以看一看。也可以在行业内摸一摸行情。看我说的，是不是？而且我对园林绿化树种也有初步的研究。有时间，我可以把我的研究成果和你交流一下。”

“你怎么会做了很多园林树木的研究呢？”

“因为我在建设兵团的研究所工作。有一段时间，我还被选派到地方，做过一段儿国营林场的技术副主任。所以我时一直从事园林树木研究的。园林树木的研究和一般苗木的繁育是不一样的。因为园林树木观赏部位的不同。树龄的变化和季相变化都会有不同的景观。在设计上有不同的配置方式。在园林树木养护上也有不同的措施。”

“听起来你是很专业的。你也别等着报名了。明天你就直接找我来。我们现在正在对矿务局的山场进行踏查。从你专业的角度，给我提出一些建设的意见。希望你不让我失望。我是学园艺的出身。对于园林我是半个外行。你就从内行的角度，给我提出意见或者建议。然后到技术科，参与他们的工作。你看可以吗？”

“只凭我这么简单的介绍，你就同意招收我了吗？”

“是的。”

“不过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什么事儿呢？”

“我的爱人是个东北人，是一个闲不住的人。能够给他也安排一份工作吗？”

“安排工作可以。可能不会像别人一样，做合同工了。只能做临时工。你能同意吗？”

“同意，同意。只要不让他闷在家里。能从锅台边儿上走出来。我就千恩万谢了。”

“以后我们还要在一起工作。没有必要这么客气。虽然今天我们刚刚见面。从你的言谈话语中，我知道这一个有业务专长的人。解决你的家庭困难，也是我责无旁贷的。如果没什么事儿，你就先回去。我就不留你了。我自己也要吃晚饭了。你可别忘了，明天早点儿来。我们大概早晨6:00出发，你能够来得及吗？”

“没问题。我就住在附近煤矿的家属区。那我们明天见吧。”

“明天见。”

大明吃完了晚饭，刚刚从食堂里出来，迎面看见两个人冲着自己走过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其中一个人，已经扑通一下跪在了他的面前。

这个人一边给他磕头，一边大声的说，“杨技术员，我来求你啦。”

旁边的人一把拉住跪在地上的人，高声的说，“爸，你别求他们。”

跪着的人一把把这个年轻人推到了一边，高声的说，“我还不是为了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吗？你半分要是争点儿气，用得着我这样吗？杨技术员是一个好人。他一定会帮助我们的。你也给我跪下。”

站着的年轻人反抗说，“我不。”

大明赶紧的，走上前去，用双手把跪在地上的人搀了起来。借着月光，他认出了这个人。

“这不是宁师傅吗？”大明说。“宁师傅，有什么事儿？咱们慢慢的说到我的办公室去。有什么事儿都好商量，千万别这样，我们都是熟人了。您还不了解我吗？是不是孩子要报名的事儿啊？这个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宁师傅叫做宁丰满，是果园儿一个老技术工人。一年以来，大明对这个老工人并不是十分的熟悉。因为老人家很各色。从来都不抬头看人，只是默默的工作。但是在修剪技术上应该是一个出类拔萃的能手。不仅是修剪，果园里各种各样的农活儿，他都是一把好手。不仅技术好，而且干活儿也特别的踏实。

宁师傅，平常不与什么人交往。一看就是一个有心事的人。今天能够拉下脸来找自己，一定是他有难言之隐。不然的话，怎么会在天色黑了以后，才来找他呢。大明想到这一层，拉枕宁师傅的手，用另一只手拉那个年轻人。

大明对年轻人说，“你是宁师傅的儿子吧？和你父亲一起到我的办公室里来吧。有什么事儿，咱们都可以好好的聊聊。没有什么办不了的事儿。你也不用这么抗拒。更不要用这个态度来对待自己的父亲。老人不是为了我们这些晚辈嘛？老人体谅你，你也应该体谅一点儿老人呀。宁师傅，我是认识的，也是了解的。如果不为难的话，他也不会这样。走吧，咱们一起去我的办公室。”

年轻人扭扭捏捏的跟了上了。

三个人进了办公室以后，大明赶紧的，给父子两个人每人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在应师傅的对面。

灯光下，宁丰满已经泪眼婆娑了。

大明和颜悦色的说，“宁师傅，有什么事儿，你就慢慢的说吧。”

宁丰满，“杨技术员，不，杨经理。我今天真的是来求你的了。我儿子这事儿你不知道，我今天就好好的跟你说一说。其实我是没脸和大家在一起。还不是因为生了这样一个儿子吗？但毕竟是我的亲生骨肉啊。也不能够让他自己在家待着一辈子呀。无论怎么样也得出来工作，要不然怎么成家立业呢？怎么能够让人家改变对他的看法呢？”

大明，“宁师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您和我说说看，看我能够帮上什么忙。”

宁丰满，“我也不怕你笑话了。我这个儿子叫做宁建成。上初中的时候，因为和人家打架，动了刀子。人家扎了三刀。好在没有送命。后来抢救过来了。他也因此被判了三年。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知道自己错了。再加上监狱里民警的教育，他表现的一直都挺好，后来还减刑了半年。但是劳改释放犯的身份，让他在社会上寸步难行。进去的时候，才17岁。出来的时候，已经20岁了。现在过了三年。他已经23岁了。别说他有劳改的经历。现在好好的孩子都成了待业青年，没有工作。你说他不是更难找工作了吗？好容易听说你这里招工。但是我们来了以后，金雅丽一口否定。我们根本就没有报名的资格呀。”

大明，“按照规定是这样的，但是我们还可以想点儿别的办法呀。”

宁丰满，“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大明，“没集中招工，报名的人很多。我们肯定要培训以后通过考试，择优录取。现在报上名的，也不一定能够成为合同工。如果考试不合格，也只能够做临时工。我兄弟这种情况，我看可以参加培训，但是作为旁听生。愿意参加考试也可以，但是按照我们设定的条件，他肯定不能够作为合同工了。不过我可以招收他为临时工。”

宁丰满，“只要能让他从家里走出来，融入社会。什么样的身份都可以，我们都可以接受我。你想一想，这么大一个小伙子，天天在家吃闲饭，他自己心里能够不难受吗？我们就这一颗独苗，养是养得起。但是我们得想，他以后能够正常的生活呀。如果你能够让他在公司里做临时工。我们觉得没问题。建成，你也说句话。”

宁建成，“只要有活儿干，不再靠父母养着了。我怎么着都成。”

大明，“那就好。兄弟，只要你有这个态度，咱们这个事儿就好解决了。但是你一定要参加培训，参加考试。不管你考的成绩如何，你只能做临时工。但是你做临时工，到了一定的时间。大家都能够接受你了。那个时候，我们就解决你的合同工问题。你觉得你能够做好吗？有没有信心呀？”

宁丰满，“还可以转成合同工吗？”

大明，“第一步，转成合同工。转成合同工以后，无论是农场局，还是矿务局，一旦有了招工指标，我们优先给他转成正式工。”

宁丰满，“这个我们连想都不敢想啊。”

大明，“宁师傅，我们接触也有一年多了。您的为人，我是了解的。我们果园的所有的人，都是心明眼亮的。孩子的事儿，是因为当年年轻。一时冲动，铸成了大错。既然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们就应该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们办这个公司，就是解决待业青年的就业问题。不能够，因为他曾经有过劳教经历，我们就把他拒之门外。虽然这一次，因为政审很严格，我们不能够让他成为合同工。但是我一定会招他为临时工的。然后看他表现，再做下一步的安排。”

宁丰满，“那可真是谢天谢地了。”

宁建成，“杨经理。只要你招我为临时工，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大明，“兄弟，谁没有点儿过去呢？人非圣贤，谁能无过呀？你不要背什么包袱，挺起胸膛来做人。只要你好好干。我这个公司开一天，我就不会无缘无故的赶你走。只要经过你自己的努力，让大家接受你了。我们大家对，你就会一视同仁。现在你也不用这么表态。关键还是要看你的行动。宁师傅已经这么大岁数了，还在为你操心。以后你在做什么事儿？多想想自己的老父亲，你说行吗？”

宁丰满，“杨经理，你说的太好了。我真是从心里感谢你呀。”

大明，“宁师傅，你也是好人，有好报。在果园里，在我们所有的职工中，你的人品和人缘儿都是最好的。孩子只不过是一时冲动，你也不必要背这么大的包袱。您老人家也应该挺起胸膛，和大家融入在一起。这样孩子也不会觉得孤立。刚才他不是已经表态了吗？我们就听其言，观其行。如果真的比较不错。我会尽快的安排他签合同的。”

宁丰满，“那就谢谢你啦。还不赶紧的，谢谢你杨大哥。”

宁建成，“杨经理，我真心的感谢你。真没想到你能这样的看待我，这样的看待我们一家人。如果社会上的人都像你这样有包容心。我早已经就回归社会了。在里边的时候，我就想一定要重新做人。可是出来以后才知道，有了这样的经历，人家根本就没给你机会呀。现在既然你给了我机会，我一定好好干。”

大明，“兄弟，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