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宝玉悔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初晓欧，絮絮叨叨不停的自责，灰白的脸上几乎没有血色，不住地打着寒战。

江海平心急如焚，一边开船一边茫然四顾，不停地呼喊着：“晓鸥！晓鸥！你在哪儿？”

回应他的只有哗哗的流水声音，目光所及都是水，还有飘在水面上的木头、泡沫以及各种垃圾。

“晓鸥是坐在木箱子里面被冲走的，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危险……”

白宝玉的一句话让江海平眼前一亮，急切地追问道：“你说什么？晓鸥坐在木箱子里面，是装设备的箱子吗？快跟我详细说说。”

设备是江海平组织人拆开的包装，那只大木箱有两米长，一米宽，一米高，漂在水上就像一条小船，完全可以载一个人，一颗悬着的心略微放松了一些，。

白宝玉深深叹了口气，讲起了事情经过。

县公司的人撤走以后，留下支局的一名机线员配合他们施工。一个小时前机线员出去修障碍，只剩下白宝玉和初晓欧两个人留在机房里，初晓欧站在配线架的梯子上，白宝玉留在地面上，两个人互相配合过线调测。

半小时前，屋外突然传来轰鸣声，白宝玉侧耳听了听，问道：“晓鸥，你听听这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水声。”初晓欧并没在意，继续着手里的活。

“这声音好大呀！怎么跟先前不一样。”

没过多久，白宝玉注意到破旧的木门下面有水渗进来，他走到门口抬手去推门，可是木门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试了几次都没推开。

“怎么回事儿？”白宝玉心里一惊，用肩膀顶住木门，全身用力，终于顶开了木门。一股水流瞬间涌进屋里，眼前的一切顿时把他吓懵了。

只见远处的双泉河大坝被撕开了一道十几米长的口子，白亮亮的河水铺天盖地冲下来，模块局周围的积水已经有半米多深，装设备的大木箱漂在水面上，堵在门口。

情急之下，白宝玉双手拽住木门，踩着木箱的一角爬上木门，然后又蹬着木门爬到了屋顶。

他趴在房顶上惊魂稍定，大声喊着：“晓鸥快跑！到房顶上来！”

机房的电突然断了，室内一片漆黑。初晓欧立刻紧张起来，听到喊声慌忙从梯子上下来。此刻机房地面上的积水已经有半米多深，她趟着水摸到门口的木箱旁边，扒住箱子的上沿爬上去，双手扶着身旁的木门试图站起来，无奈箱子漂在水面上晃晃悠悠，上盖也已经被掀掉，人在上面根本站不住，初晓欧一不留神跌进了箱子里。

白宝玉趴在房檐上，焦急地喊着：“你踩着箱子的上沿，然后爬到木门顶上，我把你拉上来。”

“晃的厉害！站不稳！”初晓欧在箱子里面挣扎着站起来。

决堤的河水越来越凶，一浪高过一浪向下倾泄，木箱剧烈摇晃着，人想在里面站稳都困难。

“快点！决口越来越大，一会儿来不及了。”

白宝玉的话音刚落，一个大浪打来，卡在门口的木箱猛地撞击到砖墙上，之后又反弹回来，夹在激流中被洪水冲走了。

说到这儿，白宝玉用手拍打着船帮，“都怪我！我要是早几分钟发现决堤就好了。”

江海平眺望着远方，自言自语：“晓鸥不会有事的，但愿那只木箱子足够结实。”

“最近晓鸥的情绪十分低落。”白宝玉说着叹了口气，“永吉的汛情这么严重，我猜她一定特别惦记你，所以才主动提出过来救援，科里原本打算派一名年轻同事做她的助手，我考虑年轻同事的技术不成熟，工作经验又少，为防止出现意外才陪着一起来，没想到一时疏忽大意，还是出事了。”

江海平心生感激，有些语塞，“不怪你，都是我的错，是我太大意了。”

说着回身拍拍白宝玉的肩膀，感觉到他的身体在瑟瑟发抖，关切的问道：“你发烧了吧？”

“不要紧，被雨淋的可能感冒了。”

“你身体弱，我先送你回县公司吧？吃点药，好好休息休息。”

白宝玉急忙摆手，“不要耽误时间了，赶快找人要紧！”

他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身体很快就支撑不住了，无力的趴在船舷上。

江海平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忍不住惊呼一声：“你烧的好厉害！”

他辨了辨方向，这里距离双泉支局比较近，于是就近寻找高岗处停船。同时给支局长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人。

白宝玉这次没有拒绝，抬起头看着江海平的背影，鼓足勇气问道：“海平，你还怨恨我吗？”

许久没有得到回答，他轻轻叹了口气。

一只江鸥从头顶掠过，倾斜着翅膀贴近水面低飞，红色的双腿划出两条长长的水线。而后仰起头，微微伸长脖颈，双翅轻展，伴着清脆而悠长的鸣叫，直冲高空，全身上下呈现一种优美的曲线，透出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气息。

白宝玉的目光追随着高飞的江鸥，神情沮丧。“其实在国外培训期间，我和晓鸥之间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江海平像被针刺了一样，身子猛地一颤，冲锋舟立刻放慢了速度，他并没有回头，冷冷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晓鸥是我心中的女神，我不可能玷污、亵渎她。”

江海平转过身，直勾勾盯着白宝玉，乌黑的双眸露出凶光。“晓鸥是当事人，她为什么没有否认呢？”

“那是因为我制造了假象，晓鸥还年轻，而且正在气头上，没有冷静的去思考。”

“你为啥要那样做？”

“爱可以让人疯狂。”白宝玉凝望着空中盘旋的江鸥，瘦削的脸上苍白凄凉，“为了得到爱，我耍了阴谋，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勇气突破底线。”

此刻江海平的心情复杂极了，更多的是为初晓欧感到委屈，平静了一会儿，他真诚地说道：“不得不承认，你一直对晓鸥很好，因为救她还受过伤，过去我误会你太深了。”

白宝玉凄然一笑。“我虽然不能保证每件事都做对，但是我能保证自己做个好人。”

正在这时，前方土坡上有人在呼唤他们，正是双泉支局的支局长。

江海平慢慢将冲锋舟靠过去，看着白宝玉上岸，他的心里略微轻松了一些，调转船头继续寻找初晓欧。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灰白的天空中漂浮着一簇簇浓黑的云团，漫无边际的水面暗黑幽深，只有在水天相接的地方呈现出朦胧的灰白色，纯黑的山脉剪影在远处高低起伏，高岗上的树木和房屋也失去了往日的色彩，整个世界仿佛是一幅黑白调配的水墨画。

江海平呼喊着初晓欧的名字，声音变得越来越嘶哑。冲锋舟似乎也感觉到累了，马达无力的抖动了几下便没了声音。江海平意识到船没油了，他急忙掏出手机打算求救，手机显示馈电，刚打开就自动关机了。

失去动力的冲锋舟随着水流任意漂荡，江海平绝望地趴在船舷上，空旷的水面虽然没有波澜，但是在他看来却无比恐惧，他似乎嗅到了死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