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也张得大大的。兴许，道士张开的嘴巴，可以把他睁大的眼睛装下去。

“天上来的，不是星星，而是眼睛？”这样的事情，小道士没有想过。

“那么，什么东西的眼睛，能有如此巨大呢？”

一条龙！

一条除了眼睛，其他部分看起来黑中带灰，灰中透白，若隐若现的龙。这样的体色，在这样的夜色下，当然是不起眼的，如果不是因为祂的眼睛过于摄人心魄，谁又能够发现傍晚的天空里，居然多了一条龙呢？

老道士的表情很凝重，龙，即使在八百年前的昆仑，也是很神圣的生物。

当今世界，已经很久没有龙的身影了。

或者说，那一战之后，老道士就再也没有见过龙了。

八百年没有现过身的生物，又一次现身，而且，还往昆仑山而来，将要降临在昆仑山，这意味着什么呢？

老道士又一次下意识的捏起指决，就要弹动手指，算上一卦，却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些什么，意识到了些什么。于是，连眉毛也灰了的老道士，第一次没有强算，而是轻轻放下捏起的手指。

小道士注意到老道士的举动，忽然觉得自家师傅有点可怜。

昆仑？

这两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老道士那有点莫可奈何的感觉，让小道士的思绪一下子飘得有点远。

小道士感觉自己的呼吸有点凝滞。老道士关于昆仑道统的诸多话语，仿佛在一瞬间又往他而来，要将他淹没一般。

昆仑山上的景色，或许是被夜色压得太紧了，也有些凝滞。

空中来客，越来越近了。小道士因此瞧见，空中的巨龙，截然是一条残龙，一条透明的龙，一条除了眼睛，其他地方，仿佛都死了的龙。

八百年来，作为山脉坟场，昆仑山已经接待了无数远方来客，星空来客。但是，活着的星空来客，这却是不折不扣的第一次。

以往，不管回归的残山、碎石大小如何，形状如何，回归时引起怎样的诡异、震动，但八百年来，往昆仑而来的，都是死物，没有活物。

这是第一次，有生物从星空而来。

而且，是比山石碎片大了许多的生物。尽管这生物看起来比死了的还惨。

这当然是一条巨大的龙，一条可以吐日吞月，盘星卧空的龙。但这，也确实是一条伤痕累累的龙，龙角断折，龙骨外露，龙鳞无色，龙牙缺失……

祂巨大的身体，左边缺失一块，右边不见一块。可以说，这条龙，除了眼睛尚算完整，浑身上下，再也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

如果不是亲眼见了，小道士不会相信，一个生物可以被伤害到这种地步。

如果不是亲眼见了，小道士不会相信，一个被伤害到这种地步的生物，居然还可以活着。

是的，这头生物还活着，祂那冒着火焰一样神光的眼睛，就是最好的证明。

更重要的是，随着祂的回归，有一个声音在昆仑山上响起。

这个声音不高不低，温温润润，听不出性别，辨不出方向。只仿佛在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角落，这个声音都是一样温润，刚好能够被需要听到的人听到，却不让人觉得吵闹。

这个声音，像是龙吟，又像是人语。这个声音说，“一战八百年，昆仑可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