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麦秸垛，项玉撞过三次后就没再撞第四次了。

撞完最后一次，第二天，没有人在后面扶着，她的右脚也能越过前梁或后座的上方，顺利地迈下来了。她觉得，这也是一种突破，毕竟能独自上路了。

在项修贤的理念里，学会了还要巩固，就像书本上的知识。项玉她自己也想接着练习。

接下来的周六。在路上，她看到有个男孩炫技。他两只手突然离开了车把，并且持续了好大一会儿。她盯着人家的背影，首先想的竟然不是危险，而是：觉得还挺酷。

画外音：不可取啊！不可取啊！

第二天，她在场院里骑着骑着，鬼使神差地，突然撒了一下手。她这一撒手可好，砰地一声，又摔地上了。

画外音：看，不可取吧！

项修贤还没走到她跟前，她自己就爬起来了。她爬起来后，等着爸爸来“安慰”。项修贤问她咋回事，咋还突然撒手了。她说：“我昨天看到一个人，两只手离开车把也能骑。我也想试试，哪怕只试一下呢。”

“结果呢？哈哈，你可真敢。你撒一只手也就罢了，你还撒两只手。你这是刚学会走路，路还没走稳呢，就想撒腿跑了呀。你说，爸是夸你勇敢呢，还是说你莽撞。”

“你还笑，我都摔疼了你还笑。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爹啊。”

“就凭你这长相，不是也得是啊，你多像我啊。”

“咦，我可不像你，我像我妈。”

“像你妈也好，像你妈，漂亮。”

“言外之意，像你就丑呗。”

“哈哈，在你们眼里，爸可不丑。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有人问你：‘你爸丑不丑啊？’你说：‘我爸不丑，我爸可帅了。’”

“是嘛，我还这么说过呢。”项玉假装不记得。

实际上呀，类似这种事，项修贤恨不能一年能提好多次，项玉就是想忘也忘不了啊。姐俩小时候的其他趣事，项修贤也经常提及。他笑眯眯的，还一脸幸福的样子。他有时候还会哈哈大笑，嘴巴恨不能都要咧到耳朵根上了。

有些事啊，项玉真不觉得有趣，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

项修贤觉得有趣，他就是想笑。

学会骑自行车后，跟很多孩子一样，项玉依然摔过，不仅摔过自己，还摔过后座上的人。

第一个坐在她自行车后座上的人是项阳。

五年级下学期的某一天，她骑车载着项阳，路过一个坑洼处，一不留神，连人带车带妹妹往路边的沟里滑去。

也就是说，这个说过会钻地的妞，在真正的现实生活中，这次，是嗖地一下掉坑里了。

嗖地一下。

当时，天马上就要黑透了。

跟在后面的李爱云，吓的脸都白了。她单独骑一辆自行车，后座上载满了东西。

沟里还有点水，掉进沟里后，姐俩的头发也湿了。

俩人先是有点蒙，继而就站了起来，弯着腰，扶着对方的肩膀，哭了。

这一幕同样不是真的。真实情况是，她们看着对方的糗样，也想象着自己的狼狈，开始哈哈大笑。

此时，李爱云的脸色还没有缓过来。她也不可能笑得出来，她还停留在惊魂未定的阶段。

当妈的，看到女儿挨摔了，是“哭”还是“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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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看情况。大晚上的在外面一头扎进了沟里，和大白天的在自己家里一屁股从矮凳子上蹲在了地上，性质肯定不一样。何况，这次还涉及到两个女儿，旁边还有一个坚硬的很可能碰人还不眨眼的冰冷工具。

还有一次，项玉独自一人骑自行车从亲戚家回来，自行车后座上还载了两个又大又圆的西瓜。她在路边骑着骑着，又一头扎进沟里了。

她的右膝盖摔破了，还流了一点血；西瓜也摔坏了，红红的瓜瓤露在了外面。

沟里没水，她也没有滑到沟底。她从斜坡上爬起来，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又看了一眼西瓜，疼痛之余，竟还顾得上这么想：“哎呀，瓜瓤看起来不错嘛，浪费了怪可惜，先吃两口再说。”

说吃就吃，反正，摔裂的瓜也不好往回带了。

西瓜，真甜；不过，伤口也是真疼。项玉不是石头，肯定觉得疼啊。

刚好，他们村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路过。俺辈分，项玉该喊他二爷。

他把自行车停在路边，朝沟里走来。项玉边吃瓜边扭了一下头，继而喊了一声：“二爷。”

他问项玉没事吧。项玉把嘴里的那口瓜咽进肚子里，尴尬一笑说：“没事，就是有一点疼。”

都摔着了还顾得上笑，尽管笑得很尴尬，你说她娇气吧，她有时候是挺娇气的，她还矫情，爱哭，仿佛受不得半点委屈，你说她不娇气吧，她还真有不娇气的时候。就说现在，即使膝盖上流了点血，她也不觉得是啥大事儿。

她仿佛在说：“流就流呗，擦掉了便是；疼就疼呗，过后就不疼了。但是这西瓜呀，这会儿不吃，更待何时？眼看着西瓜汁都要流出来了，俺要是不吃，岂不是便宜了土地公公这个白胡子的老爷爷。咦，他是不是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俺呢，他是不是也想吃呀。”

二爷看他不仅没哭，还笑了笑，就觉得真没什么事了。可是，他又看了一眼这丫头的腿，又觉得有事了。

他说：“疼，你还吃，你看你腿都流血了。”

“没事，流得少，这会儿也不流了。吃块瓜，分散下注意力，又觉得没那么疼了。”

确实，要是流得多了，项玉估计也没这么悠闲了，竟还顾得上吃瓜。

“你说你这孩子。没事就好，赶紧回家吧。你要是骑不了车了，我就载你回去。咱先把自行车寄存在李庄（旁边的村庄）。”

“我还能骑。二爷，给你，你也吃点吧。”说着说着，项玉就要掰瓜。

“这孩子，还想着吃瓜呢。赶紧走吧。”

“不吃就浪费了，反正也带不回去了。”

“别吃了，赶紧走吧。剩下的那个，我帮你驮着。”

“好的，我再吃一口就不吃了。”说着说着，项玉又啃了一口。

项玉馋吗？当时，您要是这么问她，她说不定会回一句：“俺这也是想借机转移一下注意力，转移完了俺就走。”

项玉的右膝盖处有个伤疤，好像就是这次留下的。伤疤不算明显，她也不在乎。她甚至自我调侃道：“呦，它有点像个小小的月牙哎。”

呦，这得是怎样的一个孩子？

这么说吧，外人眼中的项玉，聪明、漂亮、懂事、乖巧、活泼、可爱。她学习成绩也还好。好又能好到什么程度呢？在整个级部数一数二的程度。有人甚至说过，说她是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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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最聪明的孩子。项阳的学习成绩也很好。

和其他兄弟姐妹一样，姐俩难免也有闹矛盾的时候，无论是入学前，还是入学后。其中一人，或同时，还会找爸妈评理。爸妈尽量一碗水端平，争取不让自己显得偏心。可是吧——这么说吧，项玉嫌过爸妈向着项阳，项阳还嫌爸妈向着项玉哩。

项玉和项阳，都爱笑；项玉比项阳，更爱哭。跟项阳闹了矛盾，项玉还曾哭个不停，她仿佛要用哭声来引起父母的关注和同情。

这种情况下，两口子还跟项阳商量过，让她先跟姐姐道个歉，让姐姐先把哭声止住了，项阳就说：“咋地，我不哭就表示我错了啊！我也哭，行不？”

您看，项玉有时候还嫌爸妈向着二女儿了，他们“向”着她的时候，她咋就“不记得”了呢。

项阳肯定也哭过。有时候，是两个女儿一起哭，一起找爸妈评理。

项玉的气性比项阳的大，可是，大又能大到哪去，即使没有人哄，那种不好的情绪也能很快地自我化解掉。

姐俩吵架时，项阳还说过：“就知道在家里横，在外面，屁都不敢放一个，孬货。”

“你才孬呢。呸。”项玉说。

“呸。”项阳也不甘示弱。

俩人吵架，不算激烈；打架，不下狠手。无非就是，你捶我一拳，我踢你一脚；控制着彼此的胳膊，试图把对方制服。

吵归吵，闹归闹，等晚上钻进了被窝，姐俩指不定又该怎么嬉闹了。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姐俩的笑声在月光下尽情地释放。

孩子们在被窝里嬉闹时，另一个房间的项修贤和李爱云，没准正躺在床上聊天哩。

给孩子们的感觉，这俩人，有可多话要说了。

夫妻二人相处得还算愉快，在孩子们面前也习惯于提一提对方的优点，即使提到缺点，一般也不用指责的语气。

李爱云嫌项修贤爱喝酒——白酒，这是她对他最大的不满，但他不算酗酒。

在饭桌上，娘仨夹一口菜咬一口馍，项修贤夹一颗花生米抿一口酒，这一幕，看起来倒也和谐。

看他还不吃饭呢，馒头也要凉了，李爱云该说了：“赶紧吃吧，不然凉了。”

李爱云觉得，喝酒可不是吃饭，吃馍才是。

花生米和白酒虽是绝配，可也不是顿顿都有。大部分时间里，项修贤没有专门的下酒菜。

夏天的饭桌上，豆角、西红柿、黄瓜、茄子、辣椒，均能看到它们的身影。到了冬天，它们统统被大白菜代替了。村民们，几乎天天中午吃大白菜，素的；吃一顿猪肉白菜炖粉条，就算是开荤了。谁家要是天天吃肉，得算是村里的首富了吧。首富也未必如此。

随着时代的发展，现在可不一样了，现在，肉也不稀罕了。

那时，一般情况下，逢年过节，家里若是来客人了，才会买点大棚里种植的其它蔬菜。

兄弟姐妹多，表亲也多，串亲戚，有时候是几家一起去。“中午熬一锅白菜就行，又热乎又省事。”客人可能会这么说。

各自成家了，就成客人了。

“地主”一般不会听。“哎呀，都准备（其他食物）啦。”

“天天吃的大白菜，不适合招待大家。”村民们普遍地会有这种思想，即使白菜里放了肉，也会觉得不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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