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稷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给吓了一跳，自然会对这个人格外上心了。

只见这个人个子不高，也并不健壮，和百里稷相比，这个人反而才更像是一个小孩。

他身穿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头戴黑色夜行帽，就连面部也被一张黑色的面纱给遮住，这让人根本看不清楚他的样子。

他的动作灵敏而又轻快，落到地面之后除了对汐娘问安之后便立刻安静下来，这样一来，他的整个身躯仿佛也马上隐没在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这样的人，让百里稷难免感到惊讶。他自诩平洲郡的城防军经过这么久的训练之后，也已经变得不再像是以往那样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了。

但是百里稷却知道，就算是那群城防军里面的精锐部队，也完全做不到这一点。

想到了这里，百里稷又觉得有些悲哀了。因为即便是他们，在面对河对岸魔族投来的长矛中，五人里也有三人被魔族屠戮。

汐娘并没有意识到一点，她注视着百里稷脸上的表情，感到一阵得意。

“好了，起来吧。”

汐娘冲着黑衣人满意道：“辛苦你了。那么，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呢？”

黑衣人低着头，似乎是完全没有注意到百里稷。他用恭敬的语气道：“夫人，自从昨日我们遇袭之后，我们兄弟便分散各处时刻关注着对岸的动向。到现在，小人这边没有任何动向！

“嗯…那好啊，辛苦你了。”汐娘从衣服内掏出来了一个紫色的小布袋子丢到了地上。“拿去给你的兄弟们，对了，那三个兄弟，安葬了吗？”

黑衣人的身体突然抽动起来，远远看上去，似乎是显得很难过。他的声音也有些抽动：“回夫人，那十六个兄弟，我们都已经安葬了。”

“什么？”

汐娘和百里稷都大吃一惊，“怎么回事？昨日说的不是只有三人因为袭击而死了吗？怎么现在又多出来了十三个人？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回…回夫人，这十三个兄弟，是昨夜和今日，为了将那三个兄弟的尸首带回去安葬，而…而…而被魔族从河对岸所杀的！”

汐娘沉默，百里稷哑然。他没有想到，会有人这么在乎同伴。

在战乱年代，尸体可以说是随处可见了。尤其是这十几年来，人们可以在平洲城的大街小巷，看到那些失去了生命的尸体。

但是这对已经见惯了世面的人们来讲，这些横七竖八倒地的尸体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

这些毙命的尸体大多数都没有人来为他们收尸，从而只能被傀儡军收集到一起再用火给烧掉。而就算是那些有亲属来收尸的，也因为见惯了这些生离死别，从而变得格外漠然。

但是现在，却有十三个人，为了收敛自己战友的尸体，就算是被魔族尽数杀害，也在所不惜！

汐娘沉默了良久，才慢慢又从衣服内掏出来了另外一个紫色小布袋。只是这一次，她并没有将不袋子给丢在地上而是翻身跳下马来，慢慢走到了跪在黑衣人的身边，将他搀扶了来。

“你起来吧。是我，太过于大意了。你们都是勇士，我尊敬你们。这袋子里面的东西你拿着，以后他们的家属要有什么困难，告诉我便是。”

黑衣人立刻哭得泣不成声道：“谢谢夫人，谢谢夫人的恩赐！”

即便是心冷如铁的汐娘，也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这，不是我的恩赐，这是你们应得的。”

汐娘默默重新翻身上马，但面色上却显得有些苍白。“抱歉，让你见笑了。”

百里稷的面色同样显得严肃。“汐娘夫人，你的这些眼线，超出了我的想象。”

“他们其实也都是普通人罢了。”汐娘看着转身跳回了树上的黑衣人，淡淡道：“他们也都是平洲城的普通人，甚至有很多是我从奴民营中给救了出来的。从此以后，他们便隐藏在黑暗之中，暗中保护着平洲郡。”

“奴民营？”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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稷顿了顿，问道：“可是，据我所知，奴民营里的奴民被魔族监管得非常严格吗，我记得，这十几年以来好像是没有逃出一个人来。”

“对，对外界来讲，那就是一个完全独立于平洲郡的另外一个世界。”汐娘笑了笑，又道：“但是郡守大人，难道你忘记了我的身份了吗？”

看着汐娘微笑着的面孔，百里稷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是通过你的身份做掩护来救人？”

汐娘轻轻点了点头。“是这样的。这十几年以来，我总共救了六十多个年幼的奴民。而这些奴民有地想要自由，我便将他们送到了平洲城或其他别的郡。有的…”

随着汐娘的话说到了这儿，百里稷却有些突兀地打断了汐娘的话。“等等，你是说你将一些奴民送到了其他的郡？怎么做到的？”

“呵呵，郡守大人啊，我的郡守大人，你莫非忘了我的身份了？”汐娘实在是忍俊不禁，笑道：“郡守大人，我是魔族。至少在他们的眼里，我只是一个用来监视平洲城的眼线罢了。对他们来讲，小女子还算是有一些用处。“

百里稷顿时就明白过来，原来汐娘一直在王记粥庄以风尘女子的身份作掩护，竟然是为了做这样的事情。

“可是你为什么要把那个店取名为王记粥庄？”

“呵呵，因为它本来就将那个名字啊。”汐娘淡淡笑道：“那是魔族刚刚占领平洲城之后，庚原便让我找到这粥庄原来的老板，给了他一些钱，便将粥庄买了下来。平时粥庄也是那王姓老板在打理，只有接待关键人物，才会由小女子出面。”

“哼，没想到你还能夹在人和魔的中间游刃有余的。”

汐娘不以为然，轻笑道：“想要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只能不断地去适应。那些被淘汰了的只会慢慢消失，只有暂时在和命运的搏斗中占据上风的，才能够勉强继续活下去。”

说完之后，汐娘又看了百里稷一眼，慢慢道：“郡守大人，虽然我不知道你如今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汐娘，我已经警告过你一次了！”

看着愤怒的百里稷，似乎是随时都有可能结束她的性命，但是这一次汐娘却没有任何畏惧，这是目光平静，心平气和道：“郡守大人，即便你杀了我也没有用。现在的你，不也是百里稷和心魔在互相生死相搏的过程中诞生的产物么？”

“啊…!”

百里稷的脑袋突然之间如同爆炸了一般，剧烈的疼痛猛然袭来，让他完全痛不欲生！在短短一瞬间他便几乎晕厥了过去，体内也仿佛是有两股完全势不两立的势力正在决斗一般。

看着百里稷朝着地上跌落，汐娘也马上翻身下马赶到了百里稷的身边，忙问道：“郡守大人，郡守大人？你到底怎么了？”

可倒在地上的百里稷双目紧闭，额头上满是因为痛苦而流出的大汗，他面孔抽搐，看起来正经受着痛苦的煎熬。

“没办法，只有这样了。”

汐娘有些无奈地自言自语了几句，随后伸出右手轻轻抚摸到了百里稷的额头上。滚烫的温度告诉汐娘，自己方才的那一番话已经造成了格外严重的后果。

这让她顿时伤了神。她早就猜出了百里稷正在体内和心魔战斗，但她却不知道百里稷的心魔到底是什么。如果说她知道心魔是百里稷的师父的话，那么她不管怎么样也不敢这样激怒他的。

可是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有些来不及了。随着她一生轻微的痛呼，一道黑色的光芒从她的额头出现，再顺着静脉慢慢如同游龙一般移动到了百里稷的额头。

随着那黑色的光芒慢慢覆盖到了百里稷的额头上，这是汐娘在将自己体内的魔力抽出来用来治疗百里稷。

然而很快，让汐娘惊慌失措的一幕便发生了！

正在汐娘尝试治疗百里稷时，她突然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魔力竟然被百里稷迅速吸收！

在生死边缘，汐娘当机立断决定抽出自己的手，却没有想到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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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完全被吸附在了百里稷的额头上！

这时候百里稷的额头，仿佛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而汐娘的魔力在面对这个深渊的时候却显得那么渺小，根本没有一点抵抗的可能！

“啊，不要，不要啊！”

……

而此时，就在百里稷的体内，还是那湖边，百里稷和濮存逸相对而坐。

“师父，你是我的心魔吗？”

濮存逸还是一如既往的邋里邋遢，他的身上依旧显得脏兮兮的，表情看起来大大咧咧，安全没有被百里稷的这句话受到什么影响。

“嗨，什么心魔啊，你难道不觉得形容我应该…应该高雅一点？”

百里稷的心，顿时疼得如同刀绞了一般。“那么，你就是了。可是我的师父呢？濮存逸那老头子呢？他到底在哪儿？”

濮存逸从他的万荣袋内掏出一块肉，装模作样递给百里稷道：“小子，你吃啊。”

百里稷没有去看这块肉，他双面直视这濮存逸。不，他现在都不知道眼前的这疯疯癫癫的老头子到底是不是濮存逸了。

他直视着这个人，问道：“你到底是不是濮存逸？”

濮存逸有些尴尬地收回了肉，但又马上送进了自己的嘴巴里。“唔，小子你是不是有病啊，我现在明明就好端端地在你眼前，你怎么说我不是濮存逸呢？”

“你是心魔！”

对于这点，濮存逸倒没有反驳，而是不以为然道：“怎么了小子，我就是濮存逸，你管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呢？那不都是你的师父吗？”

“可是我现在要知道，你究竟是不是心魔！”

濮存逸本来想要继续从万容袋内掏出一块肉来吃的，但见到百里稷现在的表情，便也悻悻收回了手。淡淡说道：“你说是就是吧。”

“什么意思？你是什么意思？”

“嗨，为师…”

“我不允许你现在用为师这两个字来形容你自己！”

百里稷如今彻底暴怒，冲着濮存逸大吼道：“我本来好好的，但是因为你的突然出现，让什么都被改变了。我现在已经没有了家人，是那么的孤苦无依，还被他们骂成一个独裁者！这都是你害的！”

在百里稷说话的时候，濮存逸显得很安静。直到暴怒的百里稷发泄完，这才点了点头。他嘿嘿笑道：“你这个小子，你难道认为这些都是我害的吗？”

“啊！难道不是你？你说难道不是你！之前我一直就有这方面的怀疑了，只是现在终于找到证据了！难道不是你害的吗？你是不是从那逼死沟里面跑出来的？是不是！”

濮存逸摇了摇头，慢慢道：“小子，我不是别的任何东西。我就是我，濮存逸。”

百里稷疯狂摇头，大喊道：“你怎么可能是他！我的师父怎么会害我？会把我的生活逼得一团糟？会让我面临如今这个处境？我的师父濮存逸，会这样对我吗？啊！！！！！”

濮存逸脸色一僵，却始终没有显得恼羞成怒的样子。过了片刻，他竟然又从万容袋内掏出来了一块肉，放到嘴里吃了起来。

“嗯，这肉真的好吃啊！”

濮存逸正打算吃第二口，手中的肉却被百里稷给抢了过去。“这是我师父的，你没有资格吃！”

濮存逸也没有生气，表情也一如既往地露出笑容。“嘿嘿，你要是真的把我当成心魔，我也没有话说。但我之前确实已经存在于你的体内了。之所以在那黑漆漆的洞穴内才对你说话，那是因为你实在是太笨了。”

百里稷一怔，也许这大概就是百里稷最想得到的结果了。但他还是不甘心道：“好，你说你是我师父，那你为什么会让我变成这样？为什么！”

濮存逸终于叹了一口气，他的眼神也变得有些茫然。“小子，这的确是为师所造成的。但是为师也实在是不想这样，这…这的确是超出我的预料了。我没有想到，你的灵魂会对我的圣力，竟然会如此的抵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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