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巍巍的身影，出现在二人的旁边。

身着青衣的老者缓缓踱步上前，走到红毛身边时，他顺手搭在后者的肩膀上，说道:“请问一下，西大街怎么走？”

徐小楼刚要爆发的怒火，瞬间冷静下来——因为他看到这个老者在冲自己眨眼，意思……大概是说，让他不要冲动？

红毛皱眉，破口大骂，“去老不死，西大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火葬场在哪儿，要不要我送你去？”

老者摇头，叹气说道:“唉，现在的年轻人啊，不知道一点尊老……”

忽然，徐小楼注意到，这老者搭在黄毛肩膀的那只手中，好似捏着什么东西。

银光一闪。

接着，他便听到红毛惨叫一声。

“woc！……”

红毛向后倒退半步，双手向前推——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原始反应，就好比野兽在受伤时，会首先攻击身边的敌人。

而这个反应的结果，就是老者‘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徐小楼看清楚了，刚才看着手中捏着的，是一根银针。

……

接下来，徐小楼看到一个非常‘戏剧化’的场面。

青衣老者坐起身，双手拍打地面。

一边拍打，一边惨叫。

“哎呦喂，打人啦！”

“地痞流氓打老人啦！”

“哪个好心人帮我报一下警，顺便再打个120，我头晕，胸闷，我要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我感觉自己快要死掉啦……”

红毛愣住了。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天自己是来找别人麻烦的，结果，却给自己惹上了麻烦。

大庭广众之下，摄像头的下面，他把一个老头儿推倒在地……

这老头儿还叫嚷着报警，要去医院做检查？

他心里有些发虚，想要趁这时候围观的人还不多，想偷偷溜走。

可下一秒，地面那惨嚎的老人，却突然往前一扑，直接抱住了他的小腿。

“好哇，你打了人还想跑？你这是肇事逃逸！”

‘妈的！这是啥情况？’红毛心中震惊，脸色发苦。

他想一脚踹开对方，但又想到这一脚踹下去的后果，连忙站直身体，声音颤抖地说道:“qnmd！你松开！老子没推你，是你自己摔倒别赖我！”

老者也不抬头，紧紧抱住怀中的小腿，嚷嚷道:“摄像头都拍到了，这路过的人也都看到了，你别想耍赖！”

红毛脸色阴晴不定。

他明白了，自己写算是被彻底讹上了。

他蹲下身，小声说道:“老不死的，别装了，刚才我根本没用多大劲儿，讹诈不是？说吧，想要多少钱？老子权当今天阴沟里翻船。”

老者抬起头，用同样小声的语气，吐出两个字:“五千。”

红毛险些把鼻子气歪了，“五千？你买棺材用？老子最多给你两百，快放手，拿上钱滚蛋！”

老者低下头，痛声哀嚎。

“哎呀，我头晕，我胸好闷啊！我要去医院，那个小伙子，你赶紧帮我打一下120吧！”

在一旁伫立的徐小楼连忙应声道:“好嘞大爷，我这就打。”

说完，他忍着笑，拿出手机。

他的医术精湛，一眼就看出这老大爷摔地一下其实并不重，没啥事儿。

“妈的，你们俩串通整我？”黄毛意识到不对劲。

“你可别污蔑人，我和这老大爷根本不认识。”徐小楼已经点开手机屏幕，输入120三个数字。

“woc！别打，有事儿好商量。”黄毛连忙摆手。

这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眼见已经到了‘即便徐小楼不打电话，也会有其他人偷偷打’的地步？

黄毛咬咬牙，再次蹲下身，悄声说道:“老不死的，一口价，五百块。多了一分都没有，不然的话咱们就干耗着。待会儿派出所来了，老子也绝不会再掏出半个子儿，你信不？”

老者眼睛微眯，抬起头，看向徐小楼。

徐小楼愣了下，心想，‘这啥意思？是交给我来决定？’

他沉吟片刻，挑眉，点了点头。

“行叭，小伙子，以后对老人家客气点，要知道，咱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就是尊老爱……”

红毛掏出五张钞票，直接摔在老者的肩膀上，咬牙打断道:“爱你-妈，拿钱滚。”

……

闹剧落幕。

红毛脸色铁青地回到同样脸色铁青的马强身边。

两人说了几句话，丢给徐小楼一个阴狠的眼神，随即离开。

那辆奥迪a8缓缓开走。

围观的人群眼见‘经典的扶老人戏码’垂幕，也都摇摇头遗憾离开。

徐小楼将老者扶起来，微笑说道:“谢谢您，刚才要不是您老，我可能今晚就要在派出所过夜了。”

老者的身体很轻，干干瘦瘦的，仿佛一根老柴。

他站稳后，打了打青衣上的脏土，随口说道:“谢什么，都是自己人。”

“啥？自己人？”

“额……”

老者呵呵一笑，指着不远处的仁济堂，“我孙女是那里的老板。”

……

回到仁济堂。

依旧是门可罗雀的惨淡画面。

徐小楼问道:“所以说，刚才你大爷来帮我，是你让他来的？”

李玥玟说道:“不是，我刚去上了趟卫生间，回来就发现爷爷不在了。他是去闲逛看热闹，顺便帮了你……还有，你可以叫他爷爷或者直接叫名字就成，你大爷……这像是在骂我。”

“哦，那你大爷姓啥？”

“你……算了，我姓李，我的爷爷当然也姓李。名字叫李青山。”

徐小楼转过头，看向正在喝茶的青衣老者。

“李大爷，还是得再谢谢您。”

“不用谢小伙子，以后做事要三思而后行，不能冲动……额，你是不是有啥话要对我说？”

李青山挑眉。

只见此时徐小楼的表情扭扭捏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青山问道:“有啥需要我帮忙的吗？”

徐小楼犹豫半晌，终于憋红着脸，抬起头，说道:“那个……刚那红毛给的五百块钱，您还拿着的吧？”

李青山愣了下，“嗯，拿着呢，怎么了？”

徐小楼把脸扭到一边，伸出右手，“其中有三百块是我的。”

……

李青山彻底愣住了。

李玥玟也瞪大眼睛。

他们的内心，同时升起一个想法。

‘这玩意儿也太不要脸了吧？’

而经过一番心里挣扎，徐小楼已经决定豁出去不要脸了，所以说话的语速也就变快。

他揉了揉眼睛，凄苦说道:“李大爷，可怜可怜我这个小生意佬吧，今天买卖没做成，货还全被毁了。您也看到了，山药和蘑菇都被人吐上去，我自己留着吃都嫌恶心，所以就全扔了……”

“今儿个一共卖了一百多块钱，还倒贴给那红毛三百，里打外拐地还赔了一百多……俺们乡村人挣钱不容易啊，我上有老下有小，家有悍妻花钱如流水……”

“停！”李玥玟脸色难看。

“爷爷，把三百块钱给他吧。”

“嗯，行。好可怜的小伙子。”

李玥玟实在想不到，一个大男人竟然会为了三百块钱而如此不要脸，说着说着，竟然还装模作样抹起了眼泪？

徐小楼收起钱，咳嗽了两声，立即恢复常色。

“对了，李大爷，我还想请您帮个忙。”

“呵呵，剩下的两百，我孙女拿着呢。”

徐小楼脖子一红，装作没听懂，继续说道:“额……不是这个，我想请问一下，您在这里开店十年，肯定对附近的商铺的很熟悉吧？”

李青山喝了一口茶，抬眼说道:“嗯，还算熟悉。”

“那附近有一家‘放心干货店’……那里的老板，您认识吗？”

似乎是嫌茶味苦，李青龙皱了皱眉头，轻轻吐出两个字，“认识。”

“那能帮我介绍一下吗？”

“不摆摊了？”

“嗯，走渠道，搞批发，稳定一些。”

“哦，可以可以，年轻人有想法。”

李青山笑着说道:“但我有一个更好地方推荐给你。”

“哪里？”

“承誉德大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