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很远吗？”

“不算远，离四环很近。”

“四环又在哪儿呢？”

“离青龙山很近。”

“好吧，学校里的人很多吗？”

“这个不清楚，但像你这么大的，肯定不少。”

……

“徐叔叔你在学校附近工作吗？”

“不在。”

“那在哪儿？”

“在市区。”

“市区很大吗？”

“还行。”

“有没有洧水村那么大？”

“肯定没有。”

……

“徐叔叔，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没事，你说，我听着呢。”

“哦，好吧，如果我在学校被别人欺负了怎么办？”

“放心吧，这所学校的校规很严格，老师们也都很负责，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那如果我想我妈了，想家了，怎么办？我可以回家吗？”

“这个……一周只有两天的放假时间，其它时间，想要回家的话需要请假。”

“那我请假，老师们会批准吗？”

“不知道。”

……

公交车上的对话进行到此处，因为徐小楼实在受不了这小丫头的追问，终于有些烦意地皱了皱眉头。所以，这对话便停止，无法再向深处继续进行。

李婉儿是个懂事的孩子，在看到‘徐叔叔’眉间的躁意之后，便很干脆地闭上了嘴巴。

她把头扭到窗外，眼神却瞥向车尾。

看着逐渐远去的青龙山，心中有了一些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段的怅然。

终于走出这座大山了。

……

半个小时后，两人在车站下车。

徐小楼扛着一个大布包——因上午那个电话没有细说的缘故，李兰以为今天就要让女儿入学，所以这个布包里面装满了准备好的被褥枕头以及洗漱用品。

想到背个大包到处跑很不方便，徐小楼准备先去一趟仁济堂，把这些东西暂时放到仁济堂的后院，等明天早上送小婉儿入学的时候，顺便过来拿就行。

打了个计程车，很快便来到仁济堂门口。

小丫头一直跟在徐小楼的身后，模样乖巧，也不再说话了。

初入这座充满水泥钢铁的大城市，她还有些不习惯，脸色微微有些忐忑。

走进门。

坐在中堂角落独自看书的小老板娘抬起头，随意瞥了一眼，发现这男人肩上扛着一个偌大的布包时，脸色并未显露意外——这个明显已经把她家后院当做仓库的厚脸男人，即便是扛着一棵树进来，李玥玟也已经见怪不怪。

只不过，当看到徐小楼身后跟着的小丫头时，她眼前一亮，站起身，走到小丫头面前弯下腰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只有八岁的李婉儿从未出过村子，甚至很少出院子。

而李玥玟之前居住在徐小楼家里时，同样也喜深居简出。

所以这两人即便当了一星期的邻居，却素未蒙面过。

自打李婉儿记事以来，认识的见过的就只有村里那些被海风吹干了脸面、被地里庄家养肥了腰肢的糙婆娘，突然看到眼前这位长相温婉、腰肢简直就像竹篙般纤细的漂亮姐姐时，一时间小脸愣住。

这姐姐咋就长得跟仙女一般好看？

听说妈妈当年在村子里是村花，可跟这位姐姐比起来，仍旧是差远了啊。

李婉儿下意识吞咽一口唾沫，说道:“我跟着徐叔叔来上学的。”

“上学？”李玥玟愣了下，随即抬起头，发现那个厚脸皮男人已经自顾掀门帘，钻到了后院中。

“你在哪里上学呀？”李玥玟问道。

“兴华小学。”

“学校是在哪里呢？”

“离四环比较近。”

李玥玟来了兴致，逗了逗小丫头扎好的发辫，问道:“你知道四环在哪里吗？”

李婉儿点点头:“嗯，知道，四环离青龙山比较近。”

“你家是洧水村的吗？”

“是的，姐姐。”

“那么远，那你平常上学是寄宿的吧？”

“是的，姐姐。”

“那如果你平常想你的妈妈，想家了，该怎么办？”

“叔叔说，可以请假。”

“不要听你叔叔瞎说哦，小孩子要学独立一点。”

……

李婉儿蹙起两条还未长开的眉毛，微微有些不耐。

她心想，怎么城里人的话这般多？虽然这位姐姐长得很好看，说话也很温柔，但问题太多了吧……怎么比村里天天坐在门口跟妇女唠嗑的王大爷还要唠叨？

李玥玟瞧见这小丫头蹙眉不耐的样子，觉得非常可爱，并且有些好笑。

揉了揉她的脑袋，牵着她的小手，走进后院。发现徐小楼恰好从爷爷的房间里走出，那个大布包不见了，想来应该是塞进了爷爷的屋子里。

李玥玟的眉头蹙起，不悦说道:“不要随便去打扰爷爷。”

徐小楼挠了挠头，憨笑说道:“行行行，我记住了。”

走到院中青石桌旁，拎起凉茶壶便灌了一口，也不管这茶是什么时候的茶，是否已经隔夜。

舒了口气，徐小楼说道:“对了，你的车借我用用吧？待会儿我想带这丫头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东西？”

“脸盆、茶杯、碗筷……等等乱七八糟的，我刚才大致看了下布包里的东西，可能是李婶准备的有些仓促，很多东西都没有。”

“李婶？这是李婶家的女儿？”

李玥玟虽不认识李婉儿，但和万重楼公司的骨干李婶却是见过几次面。

她想到李兰那如今三十多岁依旧水灵的面孔和身段，再看向身旁站着的同样水灵精致的小丫头，依稀能看出与前者有几分相似。不由得感叹，果然是亲娘俩。

“要不，我开车带你们出去吧？”李玥玟说道。

徐小楼愣了下，随即腆着脸笑道:“额，那就麻烦小老板娘了。”

……

到爷爷屋里打了声招呼。果然，躺在床上休息的老者满脸笑意地点点头，表示非常支持。

关上门。李玥玟从路边停车位开出那辆北斗星小面包车。

坐上车后，徐小楼依旧是闻到了那股特殊的香气，仔细闻了闻，依旧是李玥玟身上自然散发出的香味。而他的脸上，则是如当初第一/次坐进这辆面包车上时、摆出一副有些迷醉的表情。

李玥玟透过后视镜，看到了他的表情，非常鄙夷地说道:“能不能收敛一点？你旁边坐着孩子呢。”

徐小楼立即正襟危坐，看到身旁小女孩儿投来疑惑的眼光，他摆出一副长辈教育晚辈的表情，说道:“待会儿去超市，跟在我和姐姐的身后，不要乱跑，知道吗？”

小女孩儿点点头，说道:“好的叔叔。”

顿了顿，她转头看向主驾上的女子，说道:“姐姐，我很听话的。”

李玥玟嘴角扯动了几下——她叫徐小楼叔叔，叫自己姐姐，而自己又把李兰叫李婶。

这关系有点乱。

关键上，还被某人占了便宜。

从后视镜看到某人有些得意的脸孔，李玥玟忍了好久才把心头的火忍下去，温声说道:“乖，叫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