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话语有两层意思。

一层，是威胁。

另一层，便是在撵他走了。

就像是在撵一只来农村捣乱的牲畜，话语平淡、随意到了极点。

这才是真正让应龙愤怒的地方。

吾乃远古龙族大长老，吾乃神魔大战后妖族大长老，吾如此尊贵的身份，又岂能让你以牲畜般呵斥与威胁？

然而，冷静了片刻之后，他愤恨地转过头，朝山上望了一眼。

那里，有那女子的气息。

那女子体内有对他非常重要的妖神碎片。

为了妖神碎片，他可以付出所有代价，但是……不包括生命。

一边躲闪那些气剑，一边在脑中急剧思考，终于，过了大约两分钟的时间，应龙怒号一声，“人类，有本事你就护他们一生，我偏不信，他们能一辈子躲在这里不出来！”

说完，他骤然喷出一道光柱。

光柱，是由炽热的龙息组成。

因为太过凝聚的缘故，所以看起来，就像是一道光柱。

轰隆一声巨响。

那炽热的龙息撞在人影前方的剑幕中。

漫天烟雾蒸腾，仿佛整个武当山脉都陷入浓重的雾霾当中。

过了片刻，烟雾散去。

剑芒丝毫未损，只不过，刚才盘旋在空中那庞大的龙躯，却是消失不见了。

人影在空中停留片刻，仿佛思考什么，片刻后，便朝太和殿所在的主峰飞去。

……

……

徐小楼站在崖畔，也是刚刚从那浓重的雾霾中恢复视线。

紧接着，便感到一股凌厉的气息传来。

缭绕的烟雾散开，一位满脸微笑的中年人，出现在崖畔，悬立在崖畔外的虚空当中。

“你就是徐小楼？”

面对这中年人的问话，徐小楼下意识点头。

中年人微笑，追问一句。

“徐战风的儿子？”

“恩。”

“亲生的？”

……

……

亲生的？

这三个字，很没有礼貌。

徐小楼下意识从晃神中清醒过来。——对方长相很普通，甚至有些平庸，外表看起来应该在四十岁左右的年岁，脸面平和，虽没有褶皱，但肤色粗糙，像极了乡村里在农田耕耘的庄稼汉子，他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墨绿色道袍，身材不高不矮，手中随意拎着那把古剑。

徐小楼之所以会晃神，不是因为对方这极为普通平庸的样貌，而是因为他的气质。

那是一种让人打心眼里为之折服、甚至在看到对方第一眼，内心便会生出依赖的感觉。

但是，当他听到刚才那句很不礼貌的问话后，这种依赖感，瞬间就荡然无存。

他冷下脸，“恩，是亲生的。”

中年人表情微怔，似乎是想到自己刚才那句话，好似有些不妥，便哈哈大笑，说道:“不要介意，我这人，心直口快。之所以会那般问你，是因为……怎么说呢，你给我的感觉，有点不像徐战风。”

……

……

如果先前问他是否亲生，便是一种很大程度上的侮辱的话。那么现在，直接点明，说他不像徐战风，这种侮辱的程度，便直接被拔升到了极点。

身为一个活在现代都市中的人，更是身为一个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徐小楼在听到这极具侮辱性的话语之后，自然是极其的生气。

只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这中年男人的表情，似乎并未参杂着羞辱他的意思，反而，看起来十分平和。

也许，对方说话，向来是如此？

徐小楼转过脸，看向苏青河，然而后者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中年人，并未察觉到他疑惑的目光。随即，徐小楼转而看向身旁那位女子。

察觉到徐小楼的疑惑，那名叫李蝶的女子转过脸，低下头，说道:“掌门师兄性子豁达，行事说话百无禁忌，也正是因为他这个性格，才能在修炼一途上一往无前，境界一日千里。”

这句话，表面是在夸赞。

但细细品味一下，深层意思，不正是说她的掌门师兄就是一个狗脾气性子？

品味到话语中的深层意思，徐小楼心头怒火，终于熄灭。

突然，他回想刚才对方的话语，想到了其中一个关键的元素。

……

……

“你见过我爹？”徐小楼挑眉问道。

先前在山头上，根据那楚一鸣所述，当年自己的亲老子冲进武当山踩场子时，对方应该已经在山头道庙里闭关，两人应是没有见过面才对。

中年人，也就是王玄极微笑摇头，“没亲眼所见，但用神识交流过，虽然只是短暂的神识交流，但他给我的印象，应该……不是你现在给我的这种感觉。”

徐小楼站在崖畔上，站在风中，心头再次疑惑起来，问道:“我给你了什么感觉？”

心性豁达通透的王玄极，毫不犹豫吐出一个字，“弱！”

……

……

清风吹来，烟雾已散尽。

徐小楼感受微凉的清风，心情也逐渐不好起来。

这一见面，你就问我是不是亲生的，接着，又直接了当说我是一只弱鸡……

就算是心直口快，也没这般心直口快的吧？

而且，老子现在是第五境中品，你也不过第五境初品，如果不是依仗武当七绝阵和你手中的古剑诛仙，像你这样的，老子最少能打三个……说我弱？哪儿来的脸？

只不过，这些话他只在心中腹诽。

趴在他肩膀上的妖狐因为‘痴情种’的存在，自然是把他心中想法尽览无余。所以，妖狐的身躯微微一颤，似乎在笑。

“恩？”

王玄极的目光，落在了妖狐身上。

徐小楼吃了一惊。

人族和妖族，向来势不两立。

对方乃是人间界的正道魁首，此时瞧见妖族，而且是当初在封神大战中造孽最多的狐妖，会不会作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想到这里，徐小楼连忙张开嘴，就要准备解释……

然而，下一秒，王玄极瞬间来到他面前，没等他说什么，便把脸凑过去，一脸微笑说道:“好漂亮的狐狸啊！”

……

……

十分钟后。

一行人来到武当山太和殿中。

王玄极盘坐在一个破旧的草蒲团上，他的膝盖上，趴着一只浑身瑟瑟发抖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