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让人如此开心？

李玥玟突然就笑了。

难以忘却的友谊，难以割舍的恋情，永远也无法分裂撕裂的亲情，李玥玟低头看了看桌子上摆放的铃铛，想到了里面的李玄心。似乎是因干涸而开裂的桌子轻轻颤抖，里面不停传来关切的话语。李玥玟充耳不闻，反而突然觉得有些聒噪，一生气，便皱起细眉来，轻轻呵斥了弟弟一句，‘安静点’，顿时，这间寻常只有她一个人的小柴房，便安静了下来。李玥玟背负双手，走出了小柴房，来到遍地是积雪的院子里，抬头望着某个方向，喃喃说道:“那个烦人精，现在也不知咋样了。”

……

在一片荒芜又寂静的空间里，一阵又一阵的吟唱声不绝于耳。

那好似是道歌，又好似是佛吟。

徐小楼漂浮在这片空间，身体横着，眼睛闭着，有无数道气流在周围萦绕，缓缓地，温和地，在向他的身体内融入。

遍地的彼岸花轻轻摇曳。花朵中间盘坐的众位人类英灵眼睛都半眯着，似醒未醒……忉利天是一片小世界，是独属于地藏王的小世界，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会按照地藏王的心意所行，包括这天，包括这地，自然，也包括这些生长了万年都不曾枯萎的彼岸花……有一片花瓣飞落地面，坐在这朵花中的某人，突然就张开了眼，伸张了一个懒腰……远古时代，他是某一座人类部落的首领，修为大抵在第五境上品，曾和火神祝融、水神共工一起喝过酒，曾和燧人氏一起吃过烤肉，曾跟随伟大的人皇陛下征战过，也曾和妖族魔族战斗过……像他这样的存在，自然是拥有人类种族的大气运加身，他的灵魂非常强大，受到人族气运的庇护，即便被地藏王当做养料一般抽取灵魂力量无数年，依旧还活着，并且还很清醒的活着……他站起身，走下那朵比他身高还要高上几分的彼岸花，浑身精壮的肌肉，在黝黑的环境中仿佛都能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光彩……他抬起头，看向了某个方向。

那里，是一座祭坛。

当看到那座祭坛后，他原本刚醒来有些朦胧的眼睛，立即迸发出仇恨的光彩……可只是一瞬间，这眼神，立即又化成了一种非常复杂、似乎还夹带着悲悯的意味……地藏啊，这真是一个很难去评价的人。

耗费无数年的心力，甚至把无数人类英灵当做养料，得罪佛祖，得罪圣人，乃至得罪整个三界，只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复活自己的母亲……如果细细来想，好似谁也不能说他是错的。自古以来，天地君亲师，都是人类最注重的五个存在。天？凡是达到第五境的仙人，都已经知道所谓的‘天’，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敬畏，大于尊敬。地，自然就是地府，只要境界足够，或者说只要不死，这所谓的‘地府’，也不过是一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君在上，人族能被称作君王的人，出了三皇五帝，便是三清道尊，至于后来人类发展处的朝代里的所谓皇帝，在他们修行者的眼中，特别是在像他这种强大的修行者、人类英灵的眼中，就如同蝼蚁般的存在，当然……可能会是一只比较大的蝼蚁。所以，前三个捋过，便是‘亲’了……

他一直都是清醒的，尽管这无数年过去，他一直都是闭着眼睛的。

每天忉利天发生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

每天地藏王在花海中游走，每天的自言自语，他也都听在了耳内。

所以，有关于地藏王的一切，在这里的所有人，哦，不，所有人类英灵的灵魂，都是清楚的。

就这样过去了无数年，最早期的那种怨恨，已经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渐渐地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特别是，就在几天前，地藏王站在这一片花海中，亲自对他们道了歉……“马上，你们就要自由了。”——那天，地藏王如此说道。

是的，地藏王这次所做的事情，他们都是知道的。

甚至，在心中，还有一点点的感动。

舍身救母。

将自己的灵魂一分为三。

将已经达到与天地同寿的自己杀死，然后成全了这次封神计划，成全了整个人类……

站在花海中的这位刚醒来的人类英灵，突然叹了口气，双手抱拳，冲那座祭坛深深鞠了一躬。

继而，他整个身子化作星星点点的光芒，急速朝某个方向飞去。

再接着，有第二个人类英灵醒来。

第三个。

第四个。

无数个……

他们每一个醒来的时候，都会走下彼岸花，冲那座祭坛鞠了一躬。

空气安静，且无言。

正在发生的一切，就好似他们是参加某一个人的葬礼，纷纷来悼念，然后匆匆离去。

这个画面，徐小楼并未看见。

他悬浮在祭坛的上方，思想进入了一个混沌的世界。

……

徐小楼并不知道外面正在发生的一切，即便知道了，他亦会毫不在意……因为，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思考，要去解决。

什么是小世界？

他此刻的脑海中，这个问题一直在盘旋萦绕。

按道理来讲，凡是能成为第五境的修行者，也就是仙人，都是有能力独自开发出一个全新的世界的。

就如同制造一个空间类型的法器般，所能创造出来的小世界的空间越大，越稳定，便代表着这个人越强。

少林寺，青鸾门，武当山，包括当初国家特别组织的龙组……这几个地方，都是小世界。

但最让徐小楼深有体会的，还是当年在边疆外界时，他和李玥玟一起被封印在佛钟内的小世界。

在那里，他曾为李玥玟修了三十二年的佛。

在那里，他无时无刻都在体会着，那个空间的强大。

“到底什么是小世界？”

此刻的徐小楼，很自然地，就联想到了那座佛钟。

从外表来看，那佛钟大约只有几米高，那只有亲自进去过的人，才知道，里面的空间大到足以容纳山川大河，且还拥有无数的生命体，拥有数不尽的花草和树木……那里，就是一片独立于世间的、独属于佛祖的后花园……此时细细想来，那不就是相当于类似地府、类似天界的缩小版的世界？

“喂，你到底还要多长时间？”

就在此时，徐小楼脑海中，传来了一道声音。

声音很冷酷，且又夹带着稚嫩。

一缕黑烟，从徐小楼的眉心飘出，继而，在祭坛上方，在徐小楼悬浮的天空上，出现了一位身材娇小、表情却无比冷酷的小女孩儿。

女孩儿穿着如同彼岸花朵般妖艳的红色霓裳。

她皱眉而立，喃喃说道:“你到底还要多长时间？”

此刻，所有的人类英灵，都已经离开了这里。

所以，忉利天内，就只剩下了她，和他。龙神问的，自然是徐小楼。

只不过，对方现在的状态很糟糕，眉头紧皱的，似乎在忍耐莫大痛苦……徐小楼没有回答。

龙神烦躁地揉了揉脑袋，说道:“好吧，我承认这是一个天大的好处……但是，你可曾想过，如果通天教主冲出了天界，到时候君临人间……整片天地都要遭受到他的清洗，你即便吸收了这个好处，你觉得你能打败他？阻挡他的清洗？别傻了，就算是地藏王还活着都不敢如此吹牛……更别提，只是吸纳他十分之一的力量都没有的你……”

又过了片刻……

龙神那两条如同柳叶般的细眉皱了皱，说道:“你这个说法没有信服力，是谁告诉你的？你让等三天……可是我觉得，别说三天了，天庭如今的战局，人族阵营能抵挡半天就很不错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似乎是沉默了很长时间，又似乎，只是过去了几秒钟短暂。

龙神叹了口气，“我真的不能等，你要清楚，这次浩劫，乃是天地的浩劫……因为一旦通天出来，他‘清洗’的对象可不只是你们人类，而是整个世界……到那时，天地所有的一切都逃不过，也包括我……好不容易才有了活下来的希望，这才过去多久？所以，我不想死，我更不想束手待毙……”

说完，她心神一动，便化成一道光，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