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

白衣菩萨留下轻飘飘的三个字，就要转身离去。

“等一下！”

徐小楼连忙跑至菩萨身前，笑着说道:“姐姐，为何要让我等离去？”

“因佛祖不喜说谎之人。”

“额……你怎知我说谎？”

“佛祖说的。”

“那佛祖又如何知道的？”徐小楼不依不饶。

白衣菩萨面无表情，她的出现就如一缕风，举止投足之间，也如同风一般轻飘飘的。她直接穿过徐小楼的身体，脚步拾阶而上，一边走，一边说道:“佛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徐小楼怔怔望着对方的身影，那菩萨从自己身上穿过去时，他感到自己就如被风吹过般，浑身凉飕飕的。他怔怔出神的片刻时间，摊开手，说道:“好吧，那我说实话，我们是代表十八号部落来的，想要来寻求佛祖的庇护，我们想要信佛，想要征求佛祖的同意。”

菩萨的脚步顿住，未回头，“世人皆可信佛，无需得到佛祖同意。”

“但如果没佛祖同意，别人就不知道我们信佛。”

徐小楼向上走，来至菩萨身后，语气平静了许多，说道:“如果别人不知道我们是真正的信佛，我们就没有真正的盟友，我们会被孤立，我们会被那些妖族认为是好欺负的，是软柿子，专挑我们来捏。”

比他语气平静无数倍的菩萨，轻飘飘回复，“我们信佛，是为自己而信，若是为了他人而信，从根本而言，它就是假的。”

听到这话，徐小楼终于皱眉。

他有些不爽。

于是，语气就不再平静。

“呵呵呵，这话未免就太难听了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既要当什么又要立什么来着？说我们假，那这所谓的佛，就不假了？”

菩萨骤然回过神，表情依然平静，但眼眸却似有大山在颤抖。

徐小楼丝毫不惧，继续说道:“人类为何要有信仰？究其根本，就是为了有一个精神寄托。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喊一声阿弥陀佛仿佛就得到无限大的勇气，在遇到苦难时喊一句无量天尊就好像那苦难会自动躲避自己……但不管是佛祖还是道门天尊，扪心自问，可会真的在每个人需要的时候，都会第一时间站出来？别闹了，大家都这么忙，谁有时间能全部管得过来？所以，不是每个信佛的人，都能得到庇护。所以，你也不能要求，每个信佛的人，是真的在信。”

菩萨眼眸若有闪电，此刻徐小楼定然会被轰成一道人渣。

徐小楼笑了笑，继续说道:“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来自十八号部落，这不假。我来替那个部落求得信仰，也是真的。但这些都不是真正的目的。而我真正想说的想要的，说出来，可能会被你认为是一个无比滑稽的言论。所以，你准备好听了吗？”

菩萨犹豫，但又点头。

徐小楼回头看了青锋仙子一眼，发现这女子一脸期盼，而两名孩童却是站在台阶上，满脸的不知所措。

徐小楼来至白衣菩萨身前，眼睛肆无忌惮地在其面容以及身段上扫视，看了又看，最后赞叹一声，“果然是你，我在后世的许多记载中看到过你的画像，以前总觉是虚拟的，是人们根据脑海中幻想出来的样子所杜撰而来，但现在看，也算有理可据。观音大士，我名叫徐小楼。”

说完，他双手作辑，在对方身前弓腰，随即直起腰，抬头笑道:“我来自未来。”

……

……

一路走走停停。

徐小楼说了很多。

白衣菩萨一直沉默。

徐小楼并不知，佛国的佛门已经关闭，他现在说好听点叫做客随主便，说不好听点就叫做瓮中捉鳖。于寄人篱下中，当他若是清楚自己的处境，估摸着话语会显得庄重一些。只可惜的是，这家伙并不知道，所以话语内容，就显得有些轻挑，以及无赖，满嘴混账话。

“我踏马的心系天下，去少林寻求救世的办法，结果呢？糊里糊涂的就被送到了这个鬼地方，老子多冤枉啊，简直比窦娥还冤枉。说是六月飞雪一点都不为过……哎？给你说了这么多，你倒是回答一句啊？都说观音菩萨拥有大智慧，什么问题都能够解答的，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回去？我受够了没有香烟啤酒的生活，我真的迫切想要回去，更何况我所处于的那个时代正是水深火热之中，都等着我去解救呢……额，虽然我也不认为我回去了能够真的改变什么，但总归要出点力，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

面对这男子的喋喋不休，白衣菩萨表情很淡定，终于开口，反问道:“如果回去之后，你就要面对死亡，你可愿意？”

“啊，这……”

徐小楼犹豫了。

距离佛殿越来越近，耳畔传来佛的吟唱声，那是无数个佛子佛孙在吟唱经文的声音，听来不算聒耳，但时间久了，徐小楼还是微微生出一丝烦躁之意，他摇摇头，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

“毕竟是我的时代，如果要终结，我宁愿在自己的时代里终结。”

……

……

白衣菩萨停住脚步。

她微微挑眉，随即沉吟。

“哦，我知道了。”

……

……

传说中的观音大士，法象万千，有女子，有男相，有老人，有孩童，只要她想，她就能成为任何一个物种。徐小楼仔细观察着对方的背影。黑发如同世间最好看的丝绸一般，垂至腰袢。肩膀瘦弱，且纤细。两条胳膊置于身前，左手端着一个白瓷瓶，右手则是掐莲花法印。从其身后来看，那白衣如同一张白纸般洁净。但徐小楼发现，这白衣又如同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让他想要再看真切一点，却永远也无法看透。徐小楼连忙摇了摇头。他对于所谓的佛门，并不感冒，甚至还抱有一丝的恶感。毕竟，他被佛门子弟坑过几次，印象尤甚。但对于传说中的观音大士却抱着一种非常虔诚的心态，谈不上敬而远之，可从心理上，就排斥去玷污这种非常神圣的存在。

徐小楼说道:“你既然知道了，那为何不给我答案？”

白衣菩萨抬头，望着不远处那庄严的佛殿，轻飘飘地说道:“我也在等答案。”

……

……

经文的吟唱声，不绝于耳。

四周环境，无风，无云，无雨，仿佛连空气都无。

徐小楼反应过来了。

他在等答案。

她，也在等答案。

徐小楼在等观音回答。

观音，则是在等佛祖的回答。

时间一分一秒回去。

菩萨的眼眸，一直平淡地盯着那座佛殿。

空气中，仿佛有一道不属于那连绵不绝的吟诵的声音，传来过来。

徐小楼听不清那道声音的内容，但他猜测，那，应该就是佛祖的声音……或者说，是佛祖的答案了。

白衣菩萨叹了口气。

“跟我走吧。”

徐小楼表情微怔，问道:“去哪儿？”

“跟我回南海。”

“去那里作甚？”

“我不清楚，但佛说，让我带你们去。”

“我们？”

徐小楼转头，目光落在青锋仙子的身上。

“恩，你们。”

“我们四个？”

“不，是两个。”

“等等，这……”

徐小楼话音刚落，菩萨身上飘散来一片佛光。

光芒很柔和，但其内，却拥有无比磅礴的力量。

徐小楼瞪大眼睛。

这是第五境巅峰的力量。

眼前的观音大士，竟然是高等圣人！

光芒隐退。

台阶上。

徐小楼，青锋仙子的身影消失无踪。

白衣菩萨站在原地，朝那两名此刻被吓得瞠目结舌的孩童看去。

她眼神如同一潭深水，让人无法琢磨其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菩萨知道很多。

只需一眼，就看到了这两名孩子的将来。

所以，她再次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