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剑神来到一座大山前，那座大山，便是他当年修炼成青莲剑歌的山，在这里，他遇到了生命中的第一位女子，也是那个女子将他伤情至深，继而去往边疆内界，遇到了另外一名女子。

年轻出山，去的第一个地方，便是唐国，在那座宫殿曾正面自己的灭国仇人，手中剑举了又放。当初极为自负，以为走出大山，便能举世无敌，但没想到面对自己的第一个敌人，便将手中剑给放下了。

山脉遍布黑色，他来到山脚下，朝上行走。

每走一步，前方几米的范围就出现一道绿色生机的道路。他在肆意将体内力量宣泄，反正要死了，还要这举世无敌的力量有何用？

李砡沿着杂草丛生的山路登山，他记得不远处，便是一片悬崖，那悬崖便是他练剑处，山脉峰峦好似被剑仙当中劈开拿去填海，山巅上就突兀少了好大的一块。他不知这里经历千年时光，山脉早就变了样子，只是觉得这陌生的环境，还是有着熟悉的气息。

他来到悬崖处。

这一片悬崖，被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李砡剑气所及，沟壑纵横，斑驳不堪。曾有山涧闲人来此，为这鬼斧神工的画面叹为观止，说是天仙曾在此居住，这悬崖上的剑痕，便是天仙炼剑时留下的。

李砡来到悬崖的上方，蹲在一片荒芜的环境中一棵已经干涸的大树下，他眼神朦胧，不知里面是泪水还是别的什么。

他望向山壁，笑道:“我李砡岂能腐朽老四，岂有提不起剑的那一天？我又怎会认不出你来？但即便认出来了，我又该如何与你相认？你已经不是流沙了，我还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欺骗我自己吗？”

李砡回望身后一片死寂的树林，突然觉得这黑色的环境很刺眼，便挥挥手，赐予了它们生机，柔声说道:“用剑的很多，能达到我李砡这般高度的，不管是万年前，还是万年后，世间名剑唯独我手中这一把，世间剑神也唯独我李砡一人，这便是我李砡的剑道。”

“山不就我，我不去就山。世间不就我，我不去就这世间。乞求施舍来的东西，李砡向来不屑，能留下什么最好，不能留下或带走的，也是眼不见心不烦。”

李砡拔起那柄随身无数年的破旧铁剑，轻轻一剑，劈开了整座峭壁。

李砡抬头，朗声道:“徐小楼，借你一剑，可接好咯。”

有声音从九天云霄如雷传来，“徐小楼谢过前辈，谢李前辈为人间开出一线生机。”

轻轻一抛。

这一剑开天而去。

李砡抛出剑以后，不去看仙人一剑开山峰的壮阔场景，只是坐在崖畔上。

这一刻，他脑海走马观花了一辈子曾见过的人，突然想到了某个人，眼皮子轻轻抬起，随即又闭合。

“你这小子，算是与我有缘，罢了罢了，给你留个念想，也算是给李家留一份传承。”

话音落，脑顶飞出一道玄光，追随那柄飞剑离去。

一辈子曾与无数女子说过无数情话的李砡细语呢喃，打起了瞌睡。

天空变得暗沉，一身是伤的李大剑神视线模糊，如同垂暮老人，他打起了瞌睡。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碎步的声音，他有些吃力的睁开眼睛。

如今尘世中，还有活人？

他望见一袭绿衣小跑而来。

他轻声道:“流沙？”

绿衣怯生生，气喘吁吁站在他身前，轻声道:“我叫绿衣，不是流沙，你怎么了？我追你好久，我好害怕，这个世界到处都是黑的。”

李砡已是人之将死，合上眼，颤抖着举起手，“流沙？”

绿衣伸出小手，握住李砡，“我……我真的不叫流沙。”

李砡仍是闭着眼，语气近乎呢喃，“流沙吗？”

这一袭绿衣终于灵犀所至，点了点头，点头道:“恩。”

那只握剑握了一辈子的大手滑落，剑神歪头，微笑着没有了呼吸。

……

天空开裂，一柄飞剑而来，徐小楼接住了那把即便来到人皇手中仍然轻轻鸣颤的寒酸铁剑，叹息道:“你的主子天下无双，但我也不会辱没了你。”

有一道灵识来到边疆外界酒馆的上空，瞬间就投入了靳广印的脑顶。傻愣愣的靳广印如同被雷电给劈中了一般，站在原地，突然就额头冒汗，浑身颤抖如筛糠，过了片刻，当他将脑海中那道灵识完全消化之后，就泪如泉涌，将近两米的大个头哭得如同三岁孩童，他坐在地上捂着脸，不顾身边三位女子诧异的眼神，边哭边锤着胸，嘴里说这一切不清不楚的话语，像个疯子。

“他怎么了？”女子红绳被靳广印的疯癫样子吓到。

雪灵仙说道:“真不知那男人竟在他心中有如此重要的地位。”

“好啦好啦，什么李砡啊什么剑神啊我在乎，我就问你，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去内界。”

龙神蹙眉说道:“你说要等等，说不是时候，但现在李砡也死了，那边主要的战斗力，便只剩下徐小楼一个人，现在不去，等天道恢复过来之后，再去，就晚了。”

雪灵仙掐指算了算，说道:“时间还不够，再等等。”

“还要等？”

小女孩儿蹙眉，脸色难看至极，“那你在这里等，我不等了，我这就过去看看。”

说完，她看了看仍坐在地面哭泣的男子，眼神露出一丝鄙夷，然后直接纵身跳入锁龙井。

女子红绳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雪灵仙说道:“她可以走，你不能。”

红绳愣了下，原本已经抬起的脚，放了回去。

对方是高等圣人，而她只不过一个小仙人而已，对方说不让她走，那至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把她轻松留在这里。

雪灵仙负手来到哭泣不止的靳广印面前，说道:“逝者如斯夫，你若当真伤痛，应该以他意志为目标，站起来，去继承那个意志。”

瞧见靳广印仍是捂着脸，雪灵仙也露出了鄙夷目光，转过身，走到井口边，再次如过去的那段时间一般沉默起来。

……

天道处于那如同黑洞般的空间内，已经快要恢复过来了。

那被李砡最后一剑劈成两半的身躯，逐渐融合起来。

不是众人不作为，而是那片空间太可怕，即便徐小楼也不敢踏足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