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马车里只有何知猎一人。

“杏麟又死了两个人，周密府芝兰当道，不得不锄。”，何知猎将手中信揉成团，从马车小窗中丢了出去。

外面传进悦耳的女声，“殿下，官凌前天出事了，我们终究是慢了一步。”

“庄小岚前天不是该走了吗？最后一天出事了？”，何知猎呼出一口气，就热气搓着暖手。

马车外面的女人有些犹豫。

“六子，别瞒着了。”，何知猎脸色阴沉，轻声说道。

“大战之后，都子们赶到时……庄姑娘已经……”，动听的女声里满是哀悼。

何知猎心一直向下沉，“死了？”

似乎是默认，六子不说话。

“周密府，源千谷怎么样了？”，何知猎语气颤抖不停。

六子恭敬回答：“若是我们今天到达官凌，源公子便不会跑。”

“她……怎么死的？”

姀六朱唇轻启，“火灼而死。”

“那便安排姓源的再受一次。”，何知猎闭上了双眼，“令此次随从鬼卒隐蔽，全速赶往官凌城。”

“殿下，柳食一、卢妩媚等等，这几个后面那辆车里陪伴李姑娘的……”，姀六委婉地说。

“除了元乔，剩下的她们不是鬼卒吗？”，何知猎反问。

姀六点头，“属下遵命。”，说完就要离去。

“慢着，”，何知猎叫住了手下，“越女可有尸体留存？”

“焦尸手中握着一截佛骨。”，姀六踌躇了一会儿，说道：“周密府之前的大量密令都被庄姑娘截流，只是不知现在藏在何处，如今钉子被拔走，属下只怕海句甲约束手下都子看殿下好戏，源千谷也许已经送出了不少这一年间的滞令。”

“能撑一年已是不易，源千谷比我想象的还要心软，现在才动手，本来我以为上次官凌一别，就该是越女死期，可是官凌之人竟坐看生死。”，何知猎不知是悲是喜。

“江南都子皆从殿下令！海句甲挟公主遗命控南平都子，吾等誓死不从之！”，姀六连忙表忠心。

何知猎语气平淡，掏出脖子上挂着的牙狼哨将玺，“你们是从我的命令，还是从这根狼牙哨子的命令？”

六子一时语噎，这有什么区别吗？

“这根后凉的牙哨，当初就是海句甲给我的。”，何知猎把玩着洁白的狼牙雕，音调玩味儿。

姀六大气不敢喘，“属下明白，后凉已亡。”

“就属你鬼灵精儿。”，何知猎叹声道。

外面声音消失。

何知猎闭上眼睛假寐，不一会旁边开始响起车轮声，他知道，是后面的马车跟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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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突然把我的老婆们都叫走了？”，打开车门，李白琥一见面不满地说。

谁知何知猎面露悲怆，“安都，我其实不想她死的。”

气机牵引着李白琥心有灵犀，明白了怎么回事，李白琥娇小玲珑的身躯挤进了何知猎怀中，搂着何知猎的脖子温柔可人地笑了：

“我知道你不舍得，但你还是那么做了，就好像你曾对我们做的那样。”，说着面色顿改，李白琥的黄金竖瞳里威严满满，“我站在你的旗下，生死不弃，而你知道，我所求的只有洁白的牺牲。”

李白琥亲吻着晋王的额头，喃喃：“但你骗了我，为了救人，你送给我有毒的牺牲。”

“对不起，安都。”，抑制住伤悲，何知猎嗓子嘶哑。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李白琥竖瞳似乎跳动着火焰，“这些有毒的牺牲我并不讨厌，我们互相陪伴了九百年，和睦相处，乃至于融为一体，六首安都被毒死了，只剩当初六个头的名字，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我很想亲近你，可这具身躯却对你本能地抗拒，你告诉我，你在为一个你骗了一年的小姑娘难过，然而却忘记，我等了你九百年，为了解开这有毒的牺牲，或者你说，我是不是羲春婉月？”

“是，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不论你现在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你就是那个羲春婉月。”，何知猎坚定不移。

破去了疑惑，李白琥闭上了竖瞳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娇媚。

“这么说真是耍赖皮呢，弄得人家心里痒痒的，不信王爷你闻，蛇麝的方向又变了，你要小心。”，李白琥掩嘴轻笑，浑身散发出迷人的香气。

何知猎给自己扎了两针，封住了嗅觉。

……

官凌城乱了，那处写着“周密府”三字的大宅院被人围住，官府的人都只敢远远看着不敢靠近，因为有男人握着剑守在周密府门口，一剑就将公衙们的刀截成两段，断口如镜面般光滑。

“卢妩媚，殿下何时才能到？要不咱俩进去砍光这些人得了。”，男人颇有些不耐烦。

五师叔还没有说话，就有人先开了口——

“廖兄莫非是想抗令？”，鸳华源双修侣之中的阳修冷笑。

阴修配合着夫君，“廖大叔若是真有那本事，当初还会怕死当鬼卒？”

夫唱妇随气得廖无机浑身发抖。

“行了，老实等着，不服气的跟我说。”，卢妩媚手中剑微微出鞘，泄出几丝剑气令众人忌惮。

谷三小姐自墙上冒出来脑袋，“我看这源千谷蛮英俊的，而且临危不乱，难不成还有后手？”

无极门大师姐孟豆眯了眯眼睛，她可看不出源千谷身上还有生机，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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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灰蒙蒙的绝运。

“谷姑娘放心，这周密府已经是铜墙铁壁。”，有少年讨好地现身，希望能搏美人看自己一眼。

“要是这样都让这姓源的跑了，咱们可就没命了。”，令人失望的，谷尧药没在意突然冒出来的少年，只是担心不牢靠。

“我们的蛊虫已经放出去了。”，五行蛊女之中的老大金女出声安慰。

“真希望殿下早点来，小女子身娇体弱，拜托大家要保护好我。”，柳食一怯怯出声。

这不要脸的……但要是柳小师娘这般美得醉人的女子，大家忍了。

“一定的！”

“臭娘们叫阿爸！”

“就躲老哥后面！”

“叫阿爸那个太不要脸了！定是吾岳父也！”

“我保护你！”

不少人纷纷跟着出声。

就算女人们一齐不耻这位柳小师娘，奈何柳食一嘴甜，一口一个哥哥，不一会儿就聚起一道人墙。

听着外面的动静，源宽瑟瑟发抖，此时周密府仅剩两人。

“宽儿，怎么了？”，源千谷笑容和煦，将一封封信塞进火盆，他已经烧了一夜。

源宽带着哭腔，“少爷，宽儿不想死！”

“想小乌鸦了？”，源千谷咳嗽起来。

狠狠点头，源宽急切地问：“少爷，你是不是没杀……”

“宽儿，何知猎与我，注定只能活一个。”，源千谷打断少年的话，“这也是老师给我的考验，只可惜，老师没给我太多，比起给何知猎的太少了。”

“少爷！”，源宽泪流满面。

“宽儿你记住，源千谷死了，周密府还活着。”，源千谷莫名微笑。

源宽哭得更伤心了。

“别哭，源千谷天生体残，本就是老师从荒夷中捡来的狄人弃婴，现在死去也是老师所愿，还了这一条命，我与他两不相欠了，平生唯一的遗憾，就是姝儿，这傻瓜婚配于我是上了大当。”，源千谷拍了拍源宽的脑袋，“源宽，你记住，别欠人情，好好跟着何知猎干，他乐意施人情，但将来要你还的。”

源宽跪地大哭。

半晌过后，头上少爷的手逐渐变凉，他抬头，看见少爷双眼平静地望着门口，还保持着微笑，已然去了。

少年握着少爷的手，转头，看见何知猎站在门口那里，静静地与源千谷对视。

何知猎走近，不理会源宽的敌视，弯腰给源千谷阖上了眼。

“你以后就执掌周密府了。”

源宽愣愣地跪在那里，那个男人只留下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就默默离去了。

但南朝鬼棋却因为这轻飘飘一句话而天翻地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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