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了？”

“但还活着。”

“也对，雇主要的是命，不是眼。”

“杀。”

“怎么杀？”

“取首级。”

“也对，拿着头去交差，总比扛着尸体要轻巧许多。不过，这儿离雇主住的地方太远了，只怕到时候，即使只有一颗头，也会臭不可闻。”

“骑马。”

“那得骑好马，马的费用也不是个小数目。”

“黄金。”

“不行，一码归一码，黄金只是这颗头的价钱，运送交差的费用，得另算，得让雇主替咱们付了。”

“同意。”

双目尽毁，正捂眼哀嚎的方步云面前，胖瘦老头一唱一和，却正饶有兴致地探讨着如何向雇主交差的相关事宜。

而不远处，孙庭江仰面躺在一堆尸骨之上，胸口的痛感在经历了一个由弱变强的过程后，又似乎在慢慢地由强变弱。视线渐渐模糊，眼皮渐渐发沉，连呼吸都觉得费力，都有些懒得再呼吸了。

血，顺着身体淌下，渗进尸骨堆里，再滴滴落在被尸骨堆盖住的地面上。红水汇聚，再汇聚，继而张力破碎，重新开始流动。鲜红的轨迹，顺着地势，勾勒出地面的凹凸起伏。

一开始杂乱无序，渐渐地，却又极其诡异地流出一道规则的弧线，弧线继续延伸，直至周而复始，首尾相接，竟完整地划出一个血红的正圆。

圆上的红色。

又忽地泛起绿光。

光华渐盛。

亮度大增。

被正圆血迹围住的那块地面，竟如一个圆盖子般缓缓自行掀开，原本堆于其上的尸骨，还有尸骨之上的孙庭江，皆被这来自底层的变化，扰动得坍塌，翻滚。

盖子以一边为轴，继续往上掀起，直至与地面垂直后方才停止不动。

圆盖之下，似是个洞。

圆洞之内，充满绿光。

那亮度，远非洞壁刀痕上的荧荧之光可以抗衡。若刀痕的光是星辰，那这圆洞之光，则如正午之阳。

胖瘦老头，双双被这突如其来的光华引去目光，从尸骨堆上滚落到一旁的孙庭江，以仰面之姿，亦费力地侧过头部，试图去瞧个清楚。

六只眼睛，清清楚楚地看到，那绿色光芒之中，有个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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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正在晃动。

黑影慢慢突破绿光的边界，伸出到正圆洞口之外的地面上。

那似是。

一！

只！

手！

绝非什么尸骨堆里的断臂残肢，而是活生生不停在动的手。

迎面射来的光芒，根本无法让这六只人眼看清手的真容，仅能辨认出一个手状的黑色轮廓。

手影张着五指，正努力地向前伸探，更重重拍打在地面之上，倚着手掌与土地的摩擦，不停反向拉扯，似是要从绿光圆洞内挣脱出来。

不断地挣脱，使得影子不断地在绿光之外扩充着自己的形态。

手之上，渐渐显出了臂影。

臂之上，又渐渐显出了肩影。

肩之上，再渐渐显出头影。

还有胸口。

还有腰间。

还有腿脚。

只消片刻，一个完整的人影，便晃晃悠悠站起来，直立于绿光圆洞之前。

孙庭江想笑。

孙庭江又有些想哭。

可不管是笑还是哭，他都已无力去完成，他只从喉咙里慢吞吞挤出两个字：“师。。。。。。父！”

那是师父吗？

看着像。

又似乎不像。

可若不是师父，又能是谁？刀风洞里，只有风刀门掌门可以入内。

可刀风洞，真的只有掌门才能入内吗？那洞里数都数不清的尸骨，又从何而来？

是？

或不是？

心中有那么多疑问的孙庭江，又哪有什么把握。

可他还是奋力念出了那句“师父”，只因此时此刻，生命似乎快要燃尽之时，他希望那个黑暗模糊的，从地面圆洞钻出来的人影，会是他的掌门师父。

师父。

这二字从一个重伤之人的口中溢出，所带出的声响，如此之虚弱和不堪，但却还是被胖瘦老头听得清清楚楚。

两人对视一眼，脚板发力，双双飘至那人影的面前。

一个更近又不算太近的安全距离。

便能剥开阴影，将这个从地洞里钻出来的怪人，看得更真切。

可看得越真切，却越让胖瘦老头觉得奇怪。

眼前之人，面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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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水，又不只是似水，而是，脸上似乎真的带着水。再瞧几眼，带着水的，又岂止是脸上，明明浑身上下，湿漉漉地全都是水。这不禁让胖瘦老头怀疑，那圆洞之中，怕是不止充满绿光，更应是充满了水，因为只有一个刚刚从水里爬出来的人，才会落得如此尊容。

水滴。

正不断地。

从那人身体上的各个位置。

滴落于地。

在绿光的映衬下，连滴落的轨迹，都能被人眼捕捉得清清楚楚。

可这轨迹。。。。。。

看起来。。。。。。

好慢！

太慢！

水滴坠落。

怎会如此之慢！

坠落途中，竟还拉扯出长长的丝状尾巴。

胖瘦老头瞧得仔细，眼前怪人的身上，看似是水，实则应是一种跟水一样无颜无色但却比水更粘稠的东西。

俩人正寻思这似水非水之物究竟为何物时，那人忽地弯下腰去，如此突如其来的动作，只让谨慎了半生的兄弟二人，齐刷刷飞身飘向后方，拉长他们之间的绝对距离。

而那人弯腰的动作，跟那粘稠液体坠地一样拖泥带水，无比缓慢。手指触地，握住一把原本埋于尸骨堆内的锈刀之后，便又慢悠悠的挺直腰板，目视远处的胖瘦老头二人。

胖老头一脸疑惑，忍不住冲着他喊道：“喂！敢问阁下，可是风刀门掌门？”

那人不语，却将手中刀慢慢抬起，端详片刻后，紧握刀柄，凭空做了一个横劈的动作。

继而。

再做一个竖劈。

动作缓慢，生硬，宛若一个毫无武学基础的人，在胡乱挥舞一种从未接触过的兵刃。

胖老头更疑惑了，他疑惑地看看瘦老头，发现瘦老头的脸上，也正带着不少疑惑。

在疑惑者的疑惑目光的注视下，那人却似乎已完全沉浸在了凭空挥刀这件事上。

劈。

斩。

削。

没有加快速度，依旧缓慢如一，没有增添变化，依旧简单生硬。

生硬得，在试图去完成一个动作时，手中刀甚至突然脱手，直接甩向一旁。

刀刃与地面撞击，翻滚，发出脆响，直至，停在孙庭江的身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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