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春风轻摇的早上，随着院中一声刺耳的鸡鸣，苏秋气急败坏的在木床上挣扎着撑开眼皮，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想：冲出门，把这个耀武扬威的公鸡尾巴揪掉！想着失去了威望的公鸡从此在母鸡中一蹶不振的画面…苏秋的心情就舒爽了不少。门外，响起母亲的催促，苏秋在床上坐起来，一边嘟囔应付着“起来了，娘亲”，一边穿起粗布短衫，踩上床边的草鞋，推开木门，一路小跑，洗漱，吃饭去。

苏秋，出生于东荒庸连山脉中的静合村，和大部分同龄人一样对读书上学并不是那么积极，因为家中靠庄稼农活维持生计，所以苏秋家的早饭一向比较扎实，苏秋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听着母亲的叨叨：“到了学堂那边不要调皮，要好好听先生的话，好好读书，不指望你考个什么功名，但是也得做个知礼的人。”父亲是个壮实的庄稼汉，每当妻子教育儿子时，就噤声了，没办法，咱们没读过几页书，这怕不是说咱哩。

吃过饭，苏秋背起自家用竹藤编制的书箱，里面装着几本先生发的书：“走咧，上学去喽…”对于苏秋来说上学的路虽然远却是极有趣的，随手捡起一只树枝，哈！这一路上的菜花和张老黑家的丝瓜藤就没有一片是无辜的...苏秋一边使出狂风剑法“奋力杀敌”，一边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行侠仗义的剑客，“徐先生怎么说的来着，仗剑行千里，微躯敢一言。听听这给我的期望多高啊。”

突然，苏秋一把扔掉手中的“宝剑”，从书箱中拿出偷偷夹在字帖中的江湖游侠小说。书是苏秋的父亲从集市上给苏秋带回来的礼物，因为当时苏秋站在书摊前目不转睛的盯着书中的插画，还自顾自的来回翻看，当然了只是看画。书贩子虽然极力想驱赶苏秋，但是碍于徐先生的面子，还是把到嘴边的吝啬言语生生地咽下了去，好在苏秋的爸爸是个懂事的，买下了那本小书，否则书贩子能把自己气得憋出个毛病。

短短两个月,书已经被翻的起褶了，看样子感觉苏秋也是个爱读书的人，只是这个说法，学堂的徐夫子实在不敢苟同。苏秋看着书中粗糙刻画的游侠，那叫一个认真入神，就这样一个“爱读书”的少年磨磨蹭蹭地走到了学堂。

到了学堂，苏秋身边一下就围满了年龄相仿的少男少女。

“苏秋哥哥，昨天你提到的那个游侠怎么样了?”

“苏秋，今天去不去李家村口的渠里抓泥鳅？”

“苏秋，我娘给我带了几个米团子，你要不要过来尝尝？”

在一群孩子中，苏秋并不难辨认，个子高高的，身材并不单薄，虽然没有丰神俊朗的气质，但是脸上却洋溢着青春阳光的气息，因为一直在田垄间奔跑，粗布短衣下小麦色的皮肤泛着光，一对干练的剑眉下，最为出彩的是少年的一双眸子，明亮清澈，如春风骀荡，欢脱于田间。

学堂中最大的孩子名叫赵贺，已经十岁了，和其他静合村的孩子一样也是家里也是山中的农民，在苏秋的影响下，赵贺也为山中菜花遭殃贡献了自己的一份力量。而且多亏了苏秋手中那本江湖小说的影响，赵贺也曾期许着自己在九岁的时候会梦中悟道，从此练成一手绝世剑法，然后自然就会留下一段仗剑天涯的仙侠传说了。这也难怪，苏秋手中的那本小说本就是某一位不知名的“算命先生”为了维持生计，随手胡写的，而且这信口胡诌也算驾轻就熟，因为这位“道长”，为了生活有时也做着说书人。

可就是因为本来就不可能的事情，赵贺当年却是饱受打击，在九岁生日那天整日端坐在自己的木床上，直到子时过完，赵贺面如死灰的望着房门，他明白“自己今生已是修行无望”。

第二天赵贺依旧如常去上学。身边的一众少年看着赵贺的脸色，也就明白了他们中要少去一位“剑客”了，苏秋当时愧疚极了，歉意的对赵贺说“其实这书里说的也未必就是这么一回事，我娘也说过这小说大半都是假的。”赵贺轻轻拍了拍苏秋的肩膀，缓缓的说道：“我当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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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客没事，但你要相信御剑飞仙的剑客是有的。”当时，心智成熟的刘满仓看着他们俩的惺惺相惜感觉尴尬极了。

那天下课后，徐先生留下了赵贺，两鬓微白的徐先生站在学堂外的草地上，身旁的赵贺有些不安的搓着手，但是又害怕不合礼数，就把手放回到身体两侧。

然后，赵贺吞吞吐吐地说道：“徐先生，我…没练成绝世剑法…”

徐先生点点头，强行憋住了笑意，说：“嗯，和先生一样都不会绝世…剑法，就有些难过？”

赵贺慌忙的摇着双手：“不是的…不是的，先生学识渊博，学生一直敬仰先生，虽然说做个庄稼汉也很好，只是学生有更想成为的人，不过以后是不可能了。”

先生看着赵贺问道：“不知道赵贺想做怎样的人？”

赵贺说道：“以前和苏秋刘满仓还有周胜男他们几个说过，要是手持长剑一柄，做个天上御剑而行的剑仙该有多好啊。毕竟那样的人才是顶天立地的大人物嘛，先生可不要嘲笑我们啊。”

先生抚须笑道：“剑仙是不错，但是顶天立地倒也不是只有一种方法，令尊也是脚踩黄土，头顶蓝天的农户。其实人生天地间，只要言行无愧于心，顶天立地也不算太难。至于大人物嘛，嗯…倒也不是只有剑仙一种嘛。”

赵贺低头望着自己脚上母亲编的草鞋，说道：“先生，我知道的，其实我并不难过，只是失落还是有的。”

先生一手搭在少年肩头，笑着说：“那就不急，少年郎嘛，以后还有一肚子的失落要经历的，有些失落走着走着也就忘了，有些还被我们抱在怀里，把胸中的失落丢掉，才能装下新的希望嘛。”

那天，少年对先生的话似懂非懂，但是心里还是好受了不少。

现在，赵贺正站在苏秋、刘满仓和周胜男身边，讨论着明天下学后去后山小溪里抓鱼摸虾的日常，周胜男作为四人小组中年龄最小的唯一的女孩却是真正的抓鱼好手。刘满仓比赵贺小几个月，当然，也是没有练就“绝世剑法”。

周胜男看着苏秋，压低声音说道“苏哥哥，那个徐先生给的字帖你写完了吗？”

苏秋一脸疑惑“什么字帖？啊，大事不妙，完蛋了…”

然后，苏秋满脸希冀地看向刘满仓和赵贺，“你们不会写了吧？”

刘满仓和赵贺点点头，苏秋心想：行了，今天只有我苏秋一人面对这世间的苦难，正所谓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嗯，希望先生的板子不要太重。

正想着，一袭长衫的徐先生手捧《千字文》和《诗》走入学堂。苏秋和同学们赶紧站回各自课桌前向先生鞠躬行礼，少男少女们清脆的“先生早。”在学堂中响起，两鬓微白的徐先生稳步走到讲台边，说道“请坐。”因为徐先生不苟言笑，讲学的气氛一向严肃，要求严格，所以除了赵贺几人以外，也极少有人会忘记先生留的课业，毕竟，被先生戒尺敲过的孩子都明白先生身子骨还是很硬朗的。

朗朗的读书声在山野中响起：“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

终于，还是到了先生检查课业的时候了，先生走到每一个学生身边，弯腰认真地查看字帖，右手食指点在字帖上，纠正着学生笔画的不足之处，这时的先生很温和。而苏秋却如坐针毡，两只满是汗的手不自觉的握在一起。这是苏秋第一次忘记先生的课业，因为临近自己九岁的生日，天天盯着那本武侠小说，盼着凝聚出长剑，就忘了先生留的课业。

先生在检查完前桌周胜男的字帖后，终于走到了苏秋面前，苏秋赶紧站起来对先生行礼，抱歉道“先生，对不起，我忘记学堂的课业了。”

徐先生略微皱眉问道：“是有特殊原因？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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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家中有农活耽误了？”

苏秋更加不安了，鞠躬说道：“都不是，是学生忘记了。”

徐先生看着苏秋说：“既然没有理由，那伸出手来。”

苏秋迅速伸出自己的右手，先生高举戒尺，在苏秋的手心上敲了两下，然后说：“罚你抄千字文一遍，希望你引以为戒，不要分心忘记学习。要记住业精于勤荒于嬉。坐下吧。”

下课后，刘满仓、赵贺和周胜男站在学堂外等苏秋,苏秋出来以后，情绪有些低沉，哭丧着脸对着三个伙伴说：“今天抓鱼我就不去了，回家把落下的课业补上，走了。”

刘满仓三人一对视，周胜男对其余两个伙伴说：“你们去吧，我去看看苏秋哥哥。”说完，顶着两个发团的小女孩背着装书的背篓，蹦蹦跳跳地跑向苏秋。

太阳西斜，田垄上拉着少男少女长长的影子。周胜男知道苏秋虽然平常好像大大咧咧的，其实心细着呢，有一次苏秋字写得不好被先生说了两句，苏秋就自己回家了，当周胜男去苏秋家找苏秋放风筝的时候，发现苏秋正在自家院中和一张字帖较劲呢，但是周胜男又害怕自己安慰苏秋哥哥会让他更加失落，所以她抬头看着苏秋说道：“苏秋哥哥，你也快九岁了吧。最近有没有感觉什么不同。我听集市上的那个卖书的大伯说有人在九岁生日那天会有不同的感觉，有的还会引来天地异象呢，那个啥是天地异象啊？”

“天地异象就是打雷刮风下雨吧，我也没啥感受啊，虽说有很多关于九岁的传言，但是说实话我也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不同的。”

“不会的，苏秋哥哥的话，就没问题。”

“为啥啊？就因为那本小说？“

“不是啊，苏秋哥哥人很好嘛。”

“这有啥关系啊，哎。还是有些担心啊。”

“担心成不了剑客？没关系啊，你看徐先生还有我爹娘都不是什么绝世高手，过的都很好啊。”

苏秋笑着摇摇头，岔开话题：“对了，你家地过两天除草的时候，给我讲一声，我也来搭把手。”

“嗯，谢谢苏哥哥，那个我家到了，我就走了。”

周胜男的父亲穿着灰布衫从家门口对着苏秋喊道：“秋小子，来我家拿个白薯路上啃。”

苏秋笑着跑过去，“周叔好，周叔今天真精神。”

满脸胡茬的周叔，笑着说“好小子，为了一口白薯，油嘴滑舌的。要不要在我这儿吃个晚饭，反正他娘也快把饭做好了。”

“谢谢叔，饭就不用了，哪天婶儿烧肉能不能叫我一声。”

“看不出来啊，你小子怪有出息，好，下次烧肉叫你。”

“叔，那我走了，改天过来蹭饭。”

“好…”

苏秋刚走出周家的小院，周胜男从后面小跑过来,“那个苏秋哥哥，徐先生那边你别生气，先生也是为了你好。”

“那是当然，先生这是帮我哩。走了。”

“苏秋哥哥，还有，先生打过板子的人也有不少，你也别难过啊。”

苏秋愣了一下，笑着说道：“我不难过，没事，赶紧回家吃饭去。”

女孩笑着点头答应着，然后看着少年离开，才转身走回院子，蹦蹦哒哒地走到周叔身边，周叔坐在自家门前的两节青石台阶上，女孩抬头望着父亲，“爹，我也想吃块儿白薯。”

“想吃自己拿去，不过快吃饭了，少吃点儿。”

小姑娘撅起嘴，两只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周叔：“但我想让爹爹给我拿。”

中年男人立马站起身：“得嘞，给闺女拿块白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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