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口，醉先楼二楼的雅间。

刘雄率着新兵排在忍饥挨饿，在荒山野岭间累生累死，刘远却面对着满桌的着酒肉佳肴，和刘山、王季等人笑盈盈地端着着美酒相谈甚欢。

“来，祝王兄财源滚滚，前途无量。干一杯。”刘远举杯相邀。

“多…多承大人关照，没有大人关照，王某…”王季站了起来，舌头有些打结。

“去，什么大人，自家兄弟，王兄怎么还如此生分，当罚三杯。”刘远将酒杯一放，笑道。

“哈哈，口…口误，口误。王某认…，认罚。”王季结结巴巴道。

“算了，喝得也差不多了，咱们兄弟在一起随意一些。”刘山起身，劝住王季，“咱们兄弟共饮一杯。”

“好。”刘远笑着起身，三人一起干了一杯。

“大郎放心，王某派人此次回闽，不出一月，定将大郎要的东西运将过来。这琉磺、硝石之物，在内地稀有，海外却多的是。”王季坐下，拍着胸脯道。

“此事关系甚大，我就在此重重多拜了王兄了。”刘远也拱手道。

“王某明白，军机如山。一个月后，若大郎见不到所需之物，尽管将王某砍了，治王某一个懈怠军机之罪。”王季拍了拍脖子道。

“呵呵，自家兄弟，哪用说的这般严重。”刘山笑道，“以后我们合作的地方还多着呢。”

“那…，那是。”王季点头道，“大郎、山哥，不仅仅是水泥，以后你们再有什么要合股，你们都别忘记我王季。”

“行，我们来日方长，以后合作的机会多着呢。来，饮酒。”刘山点头道。

“饮酒。咱们不醉不归，不醉不归。”王季叫嚷着，连饮了几杯，头一栽，趴到桌上呼呼睡了起来。

刘远、刘山相视一笑，起身向门外招手，将楼下王季随从叫了进来。王季随从将王季搀扶出门，自回住处去了。

两个送别王季，转身又回到了雅间，却见许久不见的张永早已坐在桌前，正自酌自饮着着。

“叫你过来一起吃，你偏说不方便。现在都是些残羹冷炙，吃什么，等会让伙计来重新上些。”刘远一摆手道。

“我早吃过了。喝上一杯解解口。”张永放下杯，笑道。

“喝酒解得什么渴，撤去换了茶吧。”刘山走到雅间外，对着伙计吩咐了一声。

伙计上来，将酒菜撤去，上了些热茶，三人在雅间重新坐下。

“这次回来就好好歇歇吧。在河口多呆些日子，兄弟们也好生聚聚。”看到一脸风霜的张永，刘远真有些于心不忍。

“行，就依大郎，今天就在河口歇一晚，明日再去州城。”张永笑道。

“去！”刘远险些被茶水呛着。

“大郎，我看他就是贱骨头，闲也闲不住。你就别再理会他。”刘山笑骂道，“他如今在外面是如鱼得水，这鱼哪能离得了水。”

“算了，随你好了。”刘远一摆手，淡淡问道，“外面情况如何？”

“大郎是说临安？”张永凝重道，“临安现在只有就一个字，｀乱’。襄阳陷落，吕文焕投敌。消息传来，临安一片哗然，朝野谈蒙古而色变。京中多次谣传蒙古人到了何处，每次谣传，都惊得不少百姓拖妻携子往城外逃窜。

北边已有确实消息传来，吕文焕投敌后，向元酋请命为征南先锋，元酋已任其为襄阳大都督。

可朝廷上竟仍有多人说吕文焕投敌乃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假降，说吕文焕将如汉时李陵一般，将有以报朝廷之恩。故朝廷应厚待吕家家人故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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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皇帝老儿竟还真信了。吕文焕家人，不仅不予追究，还遣官慰问。吕家及其旧部，一概仍任原职。殿前副指挥使，范文虎，吕文德之婿，吕文焕之侄婿，因坐视襄阳失陷，降职留用，出任安庆知府；淮西制置使，庐州知州，吕文焕之兄吕文福，仍任职庐州，都督淮西军务；静江府知府、吕文德之子吕师夔，镇抚江州….”

“什么，投敌之罪不追究，竟还敢重用其家人、旧部？朝廷就不怕他们反覆？”刘山讶异道。

“朝廷或许真盼着吕文焕真如汉时李陵一般，顾念朝廷厚遇之恩，再给蒙古人反戈一击吧。”刘远淡淡道。

“糊涂，蒙古人岂能不备。据城而守善不能敌蒙古人，即已降了，失却坚城，即便是假降，生死操与人手，又怎奈何得蒙古人？吕文焕家人故旧即不追究，以作防备，岂有任由他们留任要职的道理。”刘山跺跺脚道。

“不然又能怎地。襄阳陷蒋，京湖即将直面蒙古人大军。朝野谈蒙古人而色变。京湖各地守军，从小兵到统制、知府、知州多为吕家旧部，朝廷就是有心撒换，一时能找得何人前去？朝廷的官，原来人人抢着做，现在人人避之不及。大宋朝的官职已经不香了，更何况任职京湖。”张永笑道。

“若蒙元真任吕文焕为征南先锋，朝廷就不怕京湖诸将应吕文焕之招，纷纷开城投降？”刘山郁闷道。

“即将被淹死的人，捞着根稻草也是好的。朝廷上下不是都盼着吕文焕假降吗。”刘远冷笑道。

刘远绝不相信，大宋朝上上下下就会没有人想到这些。原来的历史，蒙元南下灭宋，吕文焕为先锋，沿长江一路招降，两岸要地纷纷投降，蒙元大军不费吹灰之力顺江而下，得金陵，下临安，宋王朝落幕。

“这么说，朝廷是撑不住了。”刘山讶道。

“你说呢？朝廷兵将，大半出于吕家。若严加处置吕家及旧郭，恐怕京湖诸地军心摇动，叛乱四起，蒙古人不战而胜。不动吕家，难道还真能指望吕家部众感恩戴德去报效朝廷？朝廷如此作，也算是无奈之举。另一方也说明，朝廷上下都已束手无策了。”刘远冷冷道。

“大郎说的甚是。”张永笑道，“一直以来，朝野上下好多人都骂贾似道是奸妄误国，是国贼，襄阳陷落，贾似道自请有罪，不上朝，皇帝老儿竟带病亲往贾府清他上朝理事，朝野上下贬斥漫骂声也停了。大家都盼着贾太师亲率大军出征京湖，击退蒙古人。”

“大宋气数真要尽了，竟指望一个奸老朽。”刘山摇头叹道。

“气数尽了就尽了。反正我们又没指望他。乱世出英豪，正造化咱们兄弟大干一场。”张永笑道，“大郎，你说是不是。”

“自当如此。”刘远道，“和州城、县城的那些人相比，我们连投降蒙元的资格都沒有。无论在蒙古人还是在州县的那些老爷眼中，咱们都是他们砧板上的肉。只是他们一时腾不出手收拾我们而已。”

“是啊。义军统领的名头也一直卡在州里。听说州里姓雷的多次施压县衙，想要免了大郎的河口巡检一职。只是曾县令一直没理会。如今曾县令告老，新县令上任，大郎巡检一职恐怕真会有变。”刘山叹道。

“有变就有变好了。他们不免，我刘大郎还不屑顶个巡检大人的帽子呢。”刘远冷笑一声，道，“山哥，从今往后，巡检所应缴的例钱一个子儿也别缴了。”

“这个…若县衙催起…”

“就说襄阳失陷，商路断绝，码头收不了税。”刘远一摆手，“而且，还得请县衙将维修巡检所费用，巡兵钱粮拨付些下来。”

“这个恐怕有些难？若县里重又委个巡检下来，咱们怎么办？”刘山道。

“那他做他的，我们做我们的。大不了将巡检所牌子一撤，换块护镇队牌子就是。想要回公所也行，将修公所钱，弟兄们钱粮拔付清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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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郎这法好。这些钱，将县衙卖了怕也拔不出来。”张永拍掌叫好道。

“若州里介入呢？”刘山仍忧虑道。

“州里又如何？就凭那几十衙役捕头还是那几百拖儿带女的厢军？”张永笑道。

“嗯。”刘山点了点头。

现在不说隐藏在各村各塞的护村队，护庄队，光巡检所一百多人也不足州里、县里的一些衙役、厢军所能撼功的。

“一月前，我就对雄子说，让他放开手脚。今后，我们要做的就是肆无忌惮，不要顾忌这顾忌那，甩开手脚去做。”刘远一摆手道。

“大郎的意思是，我们要出兵？”刘山一惊道。

“蒙元不会给我们多少时间了。襄阳失陷已过去了近三个月，蒙元边准备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势必顺江南下，直取江南。”刘远沉声道。

“没这么快吧。朝廷拼拼凑凑，几十万兵卒还是有的。襄阳城守了六年，京湖守个两、三年总成吧。再说，江南之地甚广，京湖、两淮、江东、两浙。我看蒙古人不说打，光走也得走上一年半载的。”刘山不解道。

“山哥，你那是按常理计。”张永笑道，“你想，朝廷虽还能凑出几十万大军，但处处得守。若蒙古人水陆并进，沿江而来，朝廷又能抽得出多少人迎敌？差不多也就十多万吧。蒙古人南下，差不多也就十来万人，按说有十余万也足可抵挡个一年半载的。但你不要忘了，这些人可都是被蒙古人杀怕了的。”张永笑道。

“可是，我们信州离临安足有一千多里，又处偏僻之地，蒙古人恐怕顾不上我们吧。难道大郎准备出兵临安勤王？”刘山又道。

勤王是赵家搞出来的东西。靖康之变，赵宋挡不住女真人的洪流，赵家皇帝竟將抵御强敌的希望寄托到各州县。允许各州县自行组识民众，前往京城救驾。结果呢，百万勤王大军乱哄哄赶到汴梁，被女真人毫不费劲地杀得哭爹少娘，四散而逃。这种勤王，不次于送命的胡闹。

“勤什么王！我们又没吃赵官家一粒米，一瓢水，管他们是死活。”张永叫道，“按我说，这种君昏臣贪，只知鱼肉百姓的无能朝廷被蒙古人连锅端了也是活该。”

“那蒙古人要来咱们信州，起码也得等临安战事落定吧。”

“若蒙元兵自西而来呢？”刘远冷冷道。

“自西而来？难道蒙古人分兵取江南西道，再由江西取江东？”刘山沉吟道。

信州并不是什么要枢之地。西面是江西，东面是江东、两浙，后倚福建，北面是池州、宣州等地。北面，蒙古人取了池州、宣州之地，自然不会来信州，而会奔金陵而去；蒙元大军要未信州，无非是从两浙方向而来，取信州，进取江西或福建路；要不自荆湖取江西路，再经信州取江东、两浙。

“山哥忘了吕师夔？”刘远道。

“吕师夔？难道他要背叛朝廷，转投蒙古人？”刘山豁然一惊。

江州与信州只隔了个饶州，若吕师夔投敌，必然会全取江西路，再由信州取江东。

“甜不甜，家乡水，亲不亲，家乡人，更何况，吕文焕是他亲叔。若吕文焕到九江城下一招手，他吕师夔还肯一箭射死他亲叔？”张永笑道。

“或许，并不需要吕文焕到江州，他吕师夔就降了。”刘远淡淡道，“吕家自吕文德起，家人亲朋遍布军中，吕家故而也位高权重，显赫无比。若朝廷能击退蒙古人，吕文焕不过吕家一个逆子，人人得而诛之。为了吕家的富员，吕师夔自然肯一箭射了吕文焕，但现在，朝廷可谓是大厦将倾，吕家要保着富贵，吕文焕就是吕家的救星。吕师夔也必然反！”

“既然必反，与其等蒙古人兵临城下再开门投降，不如早早反了，接应蒙元大军沿江而下，向蒙元献个大礼。朝廷还真是糊涂啊，竟将他从广西调到江州！”刘山叹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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