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鸾锁眉, 拉她落座，贤贵妃也坐下，顾鸾边回忆上辈子是否听说过什么边明颖道：“细细说来听听。”

明颖抽噎着, 拭了拭泪, 便从大婚的次日开始说起。

大婚次日晨起, 新『妇』依礼要公婆长辈敬茶, 便是下嫁的公也要走个过场。当时时辰尚早, 义公入宫上朝去了, 在座的便是义公夫人与三位妯娌。

明颖的茶敬上去, 公夫人好似没见, 面上却含着笑, 和和气气地与她说话。

明颖说：“她说得话到好听……口口声声说儿臣日后便是自家人, 若有什么需要的便与她说, 必客气云云。可那茶她就是接，儿臣好发作，只得端着茶听她说。后来……驸马都下去了, 将茶接过去, 直接搁在了八仙桌上。”

顾鸾听及此处, 神『色』微凝。

有一环, 可见驸马护着明颖。若细想, 好似驸马与母亲的关系反倒太好。

她于是细细回想起了驸马家中的亲眷关系。公出嫁，些自是都会事先查明。

又闻明颖继续道：“可还算完……佳母妃您道, 父皇给儿臣和驸马各赐了府邸, 可才刚成婚，儿臣想着总要在婆家住些时日才像样。下可好，我那婆婆可是得着机会了，日日让我在廊下站规矩；我去问安, 也常要在外头等半晌才能进门。可她事情虽然做得刻薄，道却一套一套的，话说得好听绝顶，让我说出什么。”

顾鸾静静听完，未予置评，只问：“几位妯娌是怎么回事？”

明颖抿唇：“有两位嫂嫂，夫君是驸马的两位庶兄，仗着进门早管着家，在儿臣面前派头拿得十足。虽则时时都是一张笑脸，字里行间却嫌儿臣娇惯。儿臣如今进来哭诉，便是因今儿一早身边的香尘去领月钱，听扫明里暗里地抱怨府中个月开销大了少，只因儿臣公过了门。香尘气过，争辩了几句，竟被拉出去了板子——佳母妃，香尘您也是识得的，自小就陪着儿臣，您和母妃说她尚且要我的思，她凭什么在公府里吃个亏！”

明颖说着面『露』忿忿，银牙一咬，复又续道：“还有位弟妹更难相与。一房是如今公夫人的嫡子，她现下正有着孕，见了儿臣三句离腹中一胎，总说一胎生下来就是府里的头一位嫡子嫡孙。接着便要可惜因儿臣出嫁晚，驸马空等了两年，然现下必定也有孩子了……佳母妃，您听听，说得上纲上线一些，可是在怪父皇舍得儿臣么！”

“委屈了。”顾鸾拍一拍她的手。原想安慰几句，有宦官进了殿：“娘娘，驸马到了。”

明颖嚯地起身：“谁放他进宫的！”

“本宫让他进来的。”顾鸾衔笑，拉明颖坐回来，“些事我听下来，驸马怕也是夹在中间好做人的那一个。咱们将事情料清楚就行了，堂堂一个公，跟臣子置什么气？”

她末一句话听得明颖一怔，莫名就多了几底气。

顾鸾抬眸那宦官：“传驸马进来吧。”

宦官领命而出，很快，驸马温青枫就入了殿。顾鸾与贤贵妃都淡着他，他迅速地瞧了眼明颖，即俯身下拜：“皇贵妃娘娘安、贤贵妃娘娘安。”

话音落定，贤贵妃开口，顾鸾。顾鸾唤他免礼，开门见山地道：“公为何入宫哭诉里必定明白，本宫现在想听听的说法。”

温青枫叩首：“是臣的错。臣已着人安排下去，即刻搬出公府，至于去公府还是臣的驸马府，臣听公安排。”

见他是样的态度，贤贵妃的面『色』好了些。顾鸾也放了些，却又道：“们家中的些事，怕是们搬出去就能了结的吧。”

温青枫一怔。

“人都在京里，又是亲眷。尤其那个母亲，于公是皇上亲封的诰命夫人，于私是明颖的婆母。她若登门，们见就要遭人议论，见了还是明颖吃亏？与住在家里又能有多少同？”

伴着她的话，温青枫的脸『色』一白了下去。他跪伏在地，顾鸾倒到他的脸『色』，却能到他额上渐渐渗出的细密汗珠。

下一喟，顾鸾又说：“罢了，也必为难，本宫道是没办法。母亲是义公原配嫡妻，可她走得早，父亲续弦又快。位继母，怕是从自己有了嫡子开始就视为眼中钉了吧？”

一句句话直听得温青枫惊。

她说得字字都对，他只是没想到她能出些。

样的争斗对各府而言都是丢人的，大家都会有一种默契，哪怕关上大门在府里掐得厉害，外人面前也总能母慈子孝。

温青枫于是直一阵慌：“娘娘……”

“必怕。”顾鸾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稳稳搁下，“本宫戳穿些是在挑谁的错处，只是想告诉，过们‘母子’关系竟是样，她现在最想到的便是犯错了。若敬嫡母，她将事情宣扬出去，于和公都无益处，日后难在公府里站稳脚跟；而若处处敬着她，一位地委屈明颖——信信，事会传得更大，直至让皇上下旨命们和离，到时候在皇上眼里成了恶人，便也别想承继义公的爵位了。”

安寂半晌，温青枫直起身，目光空洞，一声哑笑：“些臣都道……”

顾鸾神『色』淡淡，扫了眼明颖的神情。

她自温青枫得清些道。他学识出众，史书政书都读了多少，点计谋当然一便。

些话，她原就是说给明颖听的。

明颖听明白了才能疼他的难处，免得为点事夫妻生隙。

“道，只是没办法。”顾鸾笑笑，“若本宫在的位置上，本宫也没办法。罢了，事交给我们当长辈来料清楚，先退下吧。”

温青枫闻言，神情一急：“那公……”

顾鸾：“公先在宫里小住几日。带人将公府收拾好，公自会跟回去。”

温青枫滞了滞，终没说什么，俯身一拜：“臣告退。”

顾鸾点头，无意让明颖会儿多与他说话，就只让宫人送了他出去。

待他离开，贤贵妃失笑：“还是事情透。若事要我来办，我必定先赏青枫一顿板子说。”

明颖眼中一颤：“母妃……”

顾鸾闻声嗤笑，乜她一眼，朝贤贵妃道：“瞧她个样子，若真赏她驸马一顿板子，她怕是日后什么委屈都要自己吞了，肯跟说。”

话趣得明颖红了脸，双手一捂，小声呢喃：“儿臣才会那样……”

“如今成婚了，日后自己管着公府也要添个眼儿。”顾鸾温声教着明颖，笑容敛去三，“就拿事来说，瞧着难办，其实道也过一句——事出反常必有妖。寻常的官眷哪怕喜欢原配所生的儿子，又哪里敢薄待下嫁的公呢？除非是有别的谋算，让她有利可图。”

“此事算是义公夫人失算了，她没料到『性』子那么和软，即刻就能进宫来告婆家的状。可日后若有样的事情，也要想明白，别二话说就先跟驸马闹脾气，倒让亲痛仇者快。”

“佳母妃教导的是。”明颖颔首轻言，顿了顿，又小询问，“可佳母妃想怎么办？”

“本宫会传婆母进来说说。”顾鸾一哂，“事别管了。若点麻烦都收拾了，我么多年的皇贵妃可是白当了。”

镇住一个公夫人，她两辈子的御前掌事也算白当了。

是以当日晚上，义公四子温青松就奉皇贵妃旨入了宫。按规矩来说，皇贵妃是嫔妃身份，宜召见外臣，可满朝皆皇贵妃早已形同母，又还兼御前掌事，义公府自敢抗旨。

位公子入宫后，顾鸾急着见，只着人收拾了一方院子好吃好喝地招待着。除此之外，一应消息都被压住，义公府休想听他进宫到底什么事，也别想道他在宫里是死是活。

她将些吩咐交待下去的时候，楚稷正好忙完政务回到纯熙宫，听了几句她吩咐下去的话，立刻退了宫人，接着就笑：“两辈子真白活啊，比我上辈子处得漂亮多了！”

顾鸾闻之皱眉：“上辈子也有事？”

他所当然：“有啊。”

她瞪眼：“那怎么提前告诉我一声呢？也怕我搞砸？！”

“实话实说——我忘了。”楚稷讪笑，揽她落座，“上辈子明颖和驸马之间就起过一次矛盾，后来一直夫妻恩爱，日子一久我就忘了，今天明颖进来哭诉才想起来。过我就道——交给办肯定没问题！是谁啊？是大恒朝立以来办事最周全的御前女官啊！”

“……”她无语地斜眼瞟着他，嘴角轻扯，“杨青怎么样了？”

楚稷：“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啊。”

“谁问个了！”她一推他，“我是说他和悦颖的事——他肯定听说悦颖的驸马没了的事了，没说什么？”

“……他能跟我说吗？”楚稷无奈挑眉，“但放吧，他们两个就是天定的缘。只过上辈子除了缘之外……天时地利人和都没有，才成了孽缘。辈子都有了，在一起天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