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北征》

第二百零一章 宫中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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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未深,勤政殿的正殿之中,赵昀正聚精会神地批阅着最后一批奏折。虽然很多奏折他并不是最终的决策者,但可以从奏折上看到自己治理的天下各处发生的大事,这让他稍稍有些安心。

前线的邸报中,金国将领伊喇布哈、完颜陈和尚借助上次击败蒙军的余威,再次收复了泽州(山西省晋城市)、潞州(今长治市潞州区),形成拉锯。金国乘胜再次向蒙古主窝阔台求和,被蒙古拒绝。

往年蒙古曾经是金国的藩属,由于路途实在太过遥远,与大宋交往不多。如今蒙军占领河北,各部族对江南出品的丝绸、铁器与陶瓷器皿之类都十分倚赖,朝中也有大臣每每告诫,蒙古人的凶残更胜于金国人,大宋不可不防。

蜀口之战的惨败更让大宋朝廷见识了蒙军的战力,赵昀心急如焚,而史弥远的批复中可以看出,依旧希望通过和谈来息事宁人。

赵与芮曾多次提到,蒙古将是未来大宋的主要敌人,而世仇金国数年之内必当被灭,大宋要做好准备防蒙。邸报中金国虽然败多胜少,但依旧带甲几十万,与蒙军仍然有一战之力,看不出几年内就要灭亡的景象。他皱了皱眉头,想着下次赵与芮入宫,须得仔细问问缘由。

接着奏折中是一些晋升的官员名单,其中赵昀看重的宗室——知临安府赵立夫也在其中,赵昀很是欣慰,朝中重臣大多都是史弥远的党羽,南宋时期宗室为高官的禁令已经慢慢有些松动,个别宗室也开始入朝为官,史弥远一党中的赵汝述、赵善湘都是宗室。南宋宗室很多已经与皇室出了五服,西外宗正司和南外宗正司也没那么多的钱粮继续恩养他们,宗室再不出仕为官,都快要活不下去了。

赵昀还记得自己少年时父亲去世后,母亲全世无依无靠,只能投奔舅舅家,自己亲政之后一定要全面放开宗室不能为高官的禁令,想到此处心中一阵激动。

他正在翻阅下一个奏折,门外响起了一个尖细的声音:“官家,坤宁殿高都知送御膳来了。”

都知是宦官的官职名,宋代宦官不称为“太监”,也不称为“公公”,总称为内侍、内臣、宦者、中官等等,更经常称他们的官职。

官职用来划分宦官品高低的,南宋的宦官机构叫做“入内内侍省”,在当时一般省略为“入内省”,号“后省”,别称是“北司”。

凡是内侍开始统一称呼为“小黄门”,有功迁补后称“内侍黄门”,之后一路升迁到内侍高班、内侍高品、内侍殿头、内东头供奉官、内西头供奉官、押班、副都知、都知、都都知。

都都知不一定常设,所以都知一般就是最高级别的宦官了。这个级别的高官在宫廷中被称为“大貂珰”,意思是貂尾和金、银珰,那是古代高级宦官的冠饰。…

高都知身为坤宁殿的大貂珰,管辖着黄门、宫女,同时还经常为官家整治夜间御膳。虽然他是个阉人,但高都知年轻的时候在御膳房当差,练有一手无与伦比的厨艺。太后好口腹之欲,也是因为他膳食侍候得好,逐渐提拔他到了都知的位置。

赵昀为了节俭,效仿宋仁宗,禁止御膳房对各个宫殿膳食的夜间供应,但官家孝顺,唯独坤宁殿没有禁止,而太后则担心官家的身体,时常会派高都知去御膳房做些点心,给官家送来。赵昀因为近期几乎天天都要批阅奏折到深夜,饶是他并不好口腹之欲,但疲乏的时候吃一份点心,还是能让他精力体力更加充沛。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宫中御膳房的御厨人数不少,个个身手不凡,但赵昀尝来尝去,还是高都知的手艺最合自己的口味,故此近期赵昀的夜间膳食都由高都知一手操办了。

听得宦官通报是高都知来了,赵昀这才看了看铜漏,今日高都知来得有些早,他舒了口气,将目光从手中的奏折上抬起来,说道:“进来吧。”

高都知提着一个食盒子推门进来。这食盒很大,外层填着一层棉絮,可以保温,当三份点心端出来时,每一样都是热气腾腾。

“你们几个都下去吧,我在这里伺候官家。”高都知说道。

几个小黄门应了一声,退出殿外。

三样点心,一碗水饭,一碟枣栗莲蓉包,再一碟重阳糕。

水饭是半发酵的米汤,夜间食用容易消化。

宋代的包子、馒头均有馅料,二者的区别在于馒头较大而皮厚、包子较小而皮薄。其中,馅料种类丰富,比如有羊肉馅、笋馅、豆沙馅、枣栗馅等,咸甜荤素不一而足。今日的枣栗莲蓉包却是赵昀最喜爱的点心。

赵昀慢慢地嚼着点心,一边啜饮着水饭,高都知垂手站在一边,等着赵昀吃完后收拾东西。这也几乎是近期每天的例行流程。

或许因为今日点心送来得有点早,几色点心都似乎没有平常的鲜美。赵昀倒也没往心上去,仍是慢慢地吃着,一边思考着。比起这些奏折,他更关心的是自己亲政的事情。

郑清之颇有能力,联络朝野那些理学宗师之后,近期效果显著,清议臣子对史弥远的口诛笔伐火力更加集中,证据也更加确凿,不再仅仅是捕风捉影,经常挖出某个史党高官的贪赃枉法之事弹劾不停,让史弥远一党人人自危。

近期史弥远身体不适,面带菜色,时常称病不朝,史党几个中坚人物也失去了往日的骄横,低调得很。照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待到赵与芮成婚之后,便可派他调兵来临安,到时候自己亲政,那便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赵昀思维跳跃得很快,想到亲政之后,还是要善待史弥远,毕竟对自己登基是立大功的,到时候破例给他封个郡王也不是不可以。但史党的那些朝臣不能再用了,自己亲政以后要用征诛之术把这些史党赶出朝堂。…

然后让郑清之为相,召回理学一脉的那些忠臣,如魏了翁、真得秀,洪咨夔等。这样大宋帝国就能够更上一层楼,国势日强。那时,多少人理想中那个驱除鞑虏,恢复中原的梦想就能在他手中实现。

他正踌躇满志,不知不觉将一整碗水饭吃得差不多,他生性节俭,正待用瓷勺刮一刮碗底的余沥,却突然觉得肚子一阵翻滚难受,仿佛有东西要穿过喉间涌上来。

赵昀不由诧异,自己肠胃一直很好,而且御膳房饮食都非常干净,按理不太可能会吃坏肚子。他正在愕然,忽然觉得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直喷出来,尽喷射在御案之上,手中盛着水饭的碗也被打翻。而这口血一喷出,赵昀也霎时从座塌之上软倒,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

“疼……快……,快宣……御医。”赵昀紧咬着牙关冲着高都知叫道。

看着赵昀在地上翻滚,御案边上的高都知却突然向着赵昀跪倒,头也磕在了地上:“官家,老奴万死。”

“是……是你?为什么……要害朕?”

高都知抬起头,浑浊的眼中充满了惊惧与迷茫。

赵昀又一口血吐了出来,“是太后?不……可能……”

高都知叹道:“官家怎么会怀疑太后?太后那么疼爱官家,怎么会对官家下手。是史相,老奴一直是史相的人。”

赵昀闻言猛地一蹬眼,喝到:“来,来人!”可声音只在喉咙之间,根本传不出来。

高都知默默等着他毒发。

此刻赵昀已经不再翻滚,身体已几乎不能动弹,只是一阵一阵得抽搐。他神智尚在,眼前这个老宦官在宫中多年,是太后的心腹,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却想不到居然是史弥远的人。

见赵昀面容狰狞,高都知又道:“官家叫也没用,那几个小黄门永远不会来了,一会儿郑签书(郑清之)与荣王嗣子都会来,今夜当值的薛大参(薛极)会带着班直将他们两个以谋逆之罪拿下,此事便了了。”

赵昀的瞳孔因为愤怒而骤然扩散,可一阵困意袭来,只见眼前烛火闪烁,再也说不出话来。

高都知仍是跪在地上,重重地冲着尸体磕了几个头,喃喃道:“官家,太后待我恩重,老奴也自知不能如此,但老奴是史相的人,也实在是身不由己。要怪只能怪官家自己太着急了,若是多熬个几年,等史相老去,不就亲政了吗,何必如此,何必如此!”

他还在这里呐呐自语,殿外有人通报:“高都知,薛大参来了!”

高都知起身,偷偷拭去眼泪,走到殿外,殿外几个日常服侍官家的小黄门已经被灭口,几个班直侍卫正在处理尸体。

远薛极已经带着十几个侍卫赶来殿外,他瞥了一眼高都知,低声问道:“如何了?”

“回大参,老奴都已经办妥了,请大参进殿一观!”高都知躬身应道。

薛极不放心,走进殿去,穿过屏风看着满地鲜血,以及伏倒在地上的赵昀,心中不免也泛起一丝迷茫。眼前这具尸首,就在片刻之前,还是大宋官家,可就这么点功夫,就无声无息地死了。他正待向前去俯下身子,却听得门外有侍卫禀报道:“大参,史相到了。”

薛极嗯了一声,看了地上的尸首一眼,走出殿外,又一名侍卫上前禀报:“大参,郑签书也来了。”

“郑清之来了,赵与芮怎么没来?”薛极心里微微一凝,明明之前有通报赵与芮已经进入玉津园,怎么到了现在还没得手,而后发的郑清之已经到了。

他们知道荣王嗣子赵与芮身手敏捷,不容易对付。便让夏震带着心腹武士在玉津园密道中埋伏,待宦官宋西城将赵与芮带到附近,他们杀出,将赵与芮擒拿。而郑清之是文官,手无缚鸡之力,直接在勤政殿外动手即可。

这整个计划,还真是丝丝入扣,几乎没有半点差池,可偏偏应该已经束手就擒的赵与芮没有任何消息。

“夏震那边怎么没回话,赵与芮何在?”

这时一个侍卫从远处匆匆奔来,到了薛极面前,停下禀报道:“大参,荣王嗣子伤了咱们几个弟兄,从玉津园跑了。”

“跑了?”薛极脸色一沉,“宫中还能跑到哪里去?夏震呢?”

“夏公事带兵荣王嗣子去了。”侍卫应道。

薛极心中一阵犹豫,又有几个人走了过来,当先的便是右丞相史弥远,薛极上前见礼,禀报道:“恩相,已经得手了,只是夏震那边走脱了赵与芮。”

“命夏震宫中搜捕,一只苍蝇也不能飞出皇宫。”史弥远声势铿锵,一点也没有带病无法上朝的样子,“把郑清之唤进来,依计行事!”

“诺!”薛极应声道。

郑清之今夜他听说荣王嗣子大婚之夜被官家招进宫中,心中也些纳闷,不知道夜里宫中出了什么事。可过了不久宫中宦官也来召他入宫。他急匆匆赶到勤政殿,见史弥远和薛极都站在殿外,心中一惊,忙问道:“官家怎么了?史相怎么在这里?”

他见前几日还是病怏怏的史弥远怎么又精神抖擞,还来不及诧异,只听史弥远淡淡说道:“进殿再说罢。”

侍卫将殿门打开,高都知引着,史弥远、薛极等人走了进去,郑清之也跟上,他有些急迫,这时也不顾礼仪了,越过史弥远等人向前。官家日常在殿中屏风后的御案上办公,郑清之是大儒,心急却不失礼,他快步走到屏风前,行了一礼:“臣签书枢密院事郑清之参见陛下。”

可过了片刻,屏风后没有任何声响,郑清之诧异抬起头,忽然只见那屏风一角上竟然还有一滩血迹。

出事了!郑清之心头一紧,回头见史弥远与薛极只是默默盯着自己,几个侍卫几步之外站着,太后坤宁殿的宦官高都知也转身看着他。郑清之不由问道:“官家在何处?”

高都知将他们引进来后,一直浑若无事地站立在一边。听得王离问话,他也慢慢道:“回郑签书,官家适才驾崩了,就在御案之下。”

仿佛当头一棒,郑清之只觉双腿一软,差点要站立不定。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却见薛极脸上浮起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大宋官家为签书枢密院事郑清之所弑。”

郑清之心下骇然,一个箭步冲进屏风,顿时呆立当场,转过头来,脸上露出了迷茫的神色。史弥远和薛极也跟了上去,两人也同时愣住。

高都知有些诧异,这几位相公是没见过死人么,怎么这副表情?他走近一看,瞬时全身冰冷,感觉跌入冰窖一般。

方才伏倒在御案之旁的官家尸首居然不翼而飞,高都知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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