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学院当教授的赵安还活着，并且再次见到了困在贝丝女王号上的赵安的话，他要给的第一句忠告一定是：在行动之前，搜集足够的情报。

性格使然，此时的赵安犯下了相同的错误——轻敌。

他在一探虚实之前就向哈肯船长动手了。

没有袖剑和细刃在手，没有异能煎药的辅助，赵安的战斗力比起在陆地时，只减不增。

哈肯船长正在欣赏墙壁上的挂画，赵安把这当做了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轻拍木偶，隐身的萨科陡然跃出，两柄匕首握在手中。

与此同时，从魔典里苏醒的悠米进入了赵安的精神领域，它汗毛耸立，目光坚定。

哈肯船长的体型不比希尔科高大，对付重量差距如此之大的敌人，赵安赤手空拳单手就能搞定。

即使他会所谓的“血魔法”，赵安也有把握在他施法之前就扭断他的脖子。

但在赵安的脚底有所行动之前，哈肯先一步转过头来，好奇地打量着赵安道：“生者，为何如此慌张？你身上散发出的肾上腺激素味道，比海魁虫的肠子的味道还浓。”

赵安心底一惊。

仅仅是产生了偷袭的想法，并未付诸行动，他就已经能通过信息素来预判我的行动了吗？

我跟他的差距，也许不是可以通过技巧来弥补的了。

“以力破巧”。

这四个字是赵安在穿越前打游戏时最爱说的四个字，意思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巧劲都是子虚乌有。

就比如赵安的本命英雄狼人，对线青钢影刀妹这种飞来飞去的英雄时，看起来他们花里胡哨的操作很秀，但在赵安远超当前段位的理解和意识下，只有崩盘的命运。

当他看向哈肯船长深邃的猩红色眼睛时，他的心中又浮现出了这四个字。

不过这一次，他是耍杂技的青钢影，而哈肯船长是不动如山的狼人。

赵安给隐身中的萨科使了个眼色，他明白了赵安的意思，收起匕首，按兵不动。

接着赵安绕开话题道：“这是我第一次出海，也是第一次潜入海底；总觉得胸闷喘不过气，也许你说的那个什么素就是这个原因吧……”

赵安又发挥了自己的长处——装傻。

就和六年前希尔科对自己投石问路的情形一样，没有人会去怀疑和担忧一个傻子。

赵安的装傻起了作用，哈肯船长没有追问刚刚嗅到异样的事。

他淡淡道：“你是第一次出海，就撞上了我的船？”

日后赵安再想起那天的情景时，他很确定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即便他当时战胜了哈肯船长，失去魔法封印的大门就会涌入海水，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是啊，”赵安叹了口气，“我真的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巧……本来我的人生很圆满，还有大好前程等着我……”

“哈哈哈哈……”哈肯大笑着打断了赵安的话，“能踏上贝丝女王号，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你是第一个，生者。”

赵安在心里已经把哈肯船长的祖宗十八辈问候了一遍，他最看不惯别人轻蔑的神情。

不过赵安嘴上还是乐呵着说道：“船长说的不无道理……”

自己的现状，存活与否，都是哈肯一念之差的事。

至少在贝丝女王号靠岸之前，赵安不能引起哈肯的不满。

今日的苟且，是为了日后的长远计议。

哈肯接着问道：“在芭茹文化中，大海是一位喜怒无常的女士。贸然进入她的领地，你就不怕被她吞噬吗？”

赵安如实答：“刚刚越狱，没想太多当时，只急着跟家人团聚。所有的艰难困苦，在团聚的诱惑面前，都不值一提。”

“哦，这样嘛……”

哈肯船长晃了晃手里的红酒杯，沉声道：“当时刚刚完成了一桩来自弗雷尔卓德的复仇，打道回府途径皮尔特沃夫，那个年轻却充满能量的城市。”

“从弗雷尔卓德到比尔吉沃特？”赵安惊讶道，“那得绕世界一周了吧？”

哈肯点头：“一来一回用了我们几乎一年的时间。我知道对你们人类而言，一年能做很多有意义的事。不过在我这个老吸血鬼的眼里，一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距离离开诺克萨斯布下水雷的海域还有段距离，贝丝女王号仍无上浮的迹象，两人继续聊了起来。

在此期间，赵安偷摸让萨科回到了木偶，让悠米回到了魔典。

他不想跟哈肯闹不愉快，因为他发觉，哈肯嘴中能提供的有关时间线的情报，不可多得。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现在的比尔吉沃特，谁说了算？”赵安问。

“在你跟前，只有我说了算。”

“我知道，船长，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对当前的世界局势感到关心。”

哈肯长出一口气，心有不甘地答道：“现在的比尔吉沃特，是我活了五百年来，最动荡的一段时间……”

他踱步而起，双手抄后，行至船长室的侧弦，拉开了一张礼红色的窗帘。

窗外是漆黑一片的海底，但一只硕大的黄色恶瞳正紧贴在弦窗上，扫视着船长室内蚂蚁般渺小的二人。

赵安倒吸一口冷气，他只是听说过符文之地的海怪，还从没亲眼见过。

多满巨兽对他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了，他更是想象不到芭茹人征服了大海并建立起屠宰码头，需要何等的勇气与智慧。

“普朗克在王位上坐得够久了，每个船长都想把他踹下来……他的血腥镇压根本不得人心。”

“您也是其中之一吗？船长？”赵安问。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窗外的海怪开始游动，它覆满鳞甲的蛇形躯干贴着弦窗，每一片都有赵安的头这么大。

“除了赏金猎人莎拉组织起的一帮船长，又凭空多出了两伙势力，他们都对那个王座虎视眈眈。”

“一艘从北海冒出的黑帆，其名为寒鸦号。”

“寒鸦号？”赵安愕然。

这不是北美洲刺客大师爱德华?肯威的旗舰名字么？

“不错，寒鸦号。这艘船比我的贝丝女王号下潜更深，移速更快，火力更猛……而且他们的船员个个能征善战，形如鬼魅。实属我的一块心头大患。”

“您有听说过他们的船长叫什么吗？”

“爱德华?肯威。”

纳尼？赵安抱住自己的头，他几乎要疯了。

自己穿越的是《英雄联盟》世界吧啊喂！怎么会有刺客大师乱入啊喂！这一定是命运开的玩笑吧，一定是巧合吧！

赵安清了清嗓子，继续问：“那另一帮势力呢，又是什么来头？”

“南海巨妖，从暗影岛方向踏浪而来。他们的船长叫戴维?琼斯，他的船员们都收到了诅咒，变成了半人半鱼的怪物。”

你这家伙还好意思说别人是怪物吗？赵安的眼角微微抽搐，吸血鬼都快灭绝了吧啊喂，你明明比被诅咒的海盗更稀有啊！

而且戴维?琼斯这个名字和他船员的设定怎么听都是照搬电影里的飞翔荷兰人号吧啊喂！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是在玩大乱斗吗？

而且有这三股势力竞争的话，莎拉还玩个屁啊！现在投降兴许还能留个全尸！

果然是自己的穿越改变了时间线吗？！

不，光听名字，在亲眼看到那些黑帆之前，赵安仍坚信这些名字只是巧合。

“话说，咱们到了比尔吉沃特港口，是要靠岸一段时间的吧？”赵安终于问出了他最担心的问题。

尚且不知让他签下的那卷羊皮纸有何作用，应该是某类魔法契约一类的，用来约束赵安不能离开贝丝女王号。

“目前的计划，是在比港停靠一段时间补充弹药。”

哈肯船长轻哼一声：“不过不用担心，生者。我会给你充足的时间补充生活必需品……实际上，我也需要好好补补了。”

说到“补”，哈肯用舌尖轻轻舔着犬齿，一脸的享受。他许久没有品尝到鲜血的滋味了，而船上的血桶里的血都快凝固成块了。

“那你就不怕我偷偷溜了吗船长？”赵安问。

哈肯中了赵安的计谋，如实招出了那张羊皮纸的作用：“溜？你在想什么？签下名字的人，倘若不在日出前登船，就会化为灰烬。”

也许是因为哈肯第一次见到活人船员的因故，他在赵安面前没有表现出进攻性，并且温文尔雅地款款而谈，足见他在成为吸血鬼海盗前接受过的良好礼教。

两个男人，在海底一千米的深处，在油灯昏黄的小房间里，温馨地聊了两个小时。

船身又开始震动。

“出了水雷区了，贝丝女王号在上浮。”哈肯解释道。

接着，他闭目竖耳，深渊中的低鸣，穿过重重海浪，进到了他的耳朵里。

“准备战斗了！生者！”他一边检查火枪的弹药填装，一边厉声催促赵安。

“又有诺克萨斯人送上门来了，展现你生命价值的时候到了！别让我失望！”

“也不要害怕死亡！你死之后，你的尸体将会以我的名义继续挥舞手中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