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历十九年，十二月十五寅时，武威侯府。

“段公子，皇上请您和齐大人跟随末将即刻进宫。”

段萧生看着面前的冉向杰，眉头都皱到了一块儿。

“还有什么其他人被请过去了？”

“……”

冉向杰没有回答。那就是皇帝不让他说，也就是说这次来的估摸着都是大官。

可是这时候让他们进宫是什么意思呢？

他们案子也没查出什么结果啊？

或者说他们的思路没错，所以引起了某些人的忌惮？

“稍等一下，我们马上出来。”

想不出什么结果来，段萧生干脆不想了。反正原本也打算进宫试探一下，现在正好。

段萧生走回了院子，这时候司婷、杜玉明和齐欣婷都坐在院子中间等他回来。

刚才丫环来叫自己的时候，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所以司婷和杜玉明能察觉到，段萧生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反倒是齐欣婷竟然能起床，这让他很是诧异。

感觉到段萧生疑惑的目光，齐欣婷开口说道：“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睡不着。”

段萧生有些诧异，随即脸色都凝重了起来。

不像他们三人，齐欣婷从小在寻仙派内长大。因为门内的法阵，她从来没有来过灵气稀薄的凡间，这也就使其体内的先天之气退化得慢很多，现在体内都还留存着一些。

先天之气未除，那么齐欣婷修行速度永远会比同辈修士修行速度快上不少，副作用则是思想不够成熟。也就是俗称的“铁憨憨”。

而且，先天之气仍在，齐欣婷就无法学习推衍之法，因为她自身就能感悟天道，在一定程度上趋吉避凶。

现在齐欣婷莫名其妙的从熟睡中醒了过来，也就说明肯定有大事发生了。

“嗯，刚才皇帝派人来让我和欣婷一起进宫。”

“有说什么事吗？”杜玉明问道。

“没有，而且也没说还有其他什么人。结合欣婷这边来看，估计不会有什么好事。”

“那我们不去？”齐欣婷说道。

“不可能。只要我们的目的是为了给武威侯平反，那我们就得按照他们的规矩玩。即便可以用师门来施压，也不能随便掀桌子。”段萧生说道。

“而且，也不是说一定就是坏事。至少，从目前的来看，局面不可能再坏了。”杜玉明接了一句。

司婷听到这话，先是恶狠狠的看着杜玉明，然后又无助的趴了下来。

“所以，我们还是得去咯？”司婷有气无力的说道。

“不是我们，这不包括你。”杜玉明说道。

“嘿，毛肚你今天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司婷也火大了

只有段萧生听出了杜玉明话里的意思，说道：“杜兄你要跟我们一起去？”

“嗯？这里待着始终没有什么收获，我也得出去帮帮忙了。”

还好齐欣婷反应慢，没听出来杜玉明实际在说她没起到什么作用。

“啊，毛肚你要出去？”司婷坐了起来。

“是啊。原以为这事不会太复杂，段兄就能解决了。现在看来，估摸着不太够。”杜玉明点了点头，“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爹平反的。”

“噫——你能别说那么恶心吗？”司婷抱住了双臂，“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咳咳。”杜玉明赶紧喝了口茶水，掩饰了尴尬。

“司婷，你答应我一件事。”

“啥？”

“只要我没回来，你就千万别冲动。要不然，我还不如回来陪你待着，最后执行备选方案。”

备选方案就是直接闯进皇宫救人！这是司婷最不愿意选择的方案，因为这也就意味着要让武威侯毁掉他的一世英名，承认他滥杀无辜了。

“唔——好吧！”

“你要记住，你答应我的事情，绝对不能变卦！”

司婷也知道杜玉明是为了自己准备要去做些事情了，可是这几句话说来，总感觉怪怪的。她的脸红了红，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们赶紧去吧，记得回来告诉我结果哦！”

……

段萧生三人寅时出发，到达成德帝尚书房的时候，已经卯时了。

本来邀请的只有齐欣婷和段萧生二人，不过杜玉明本来就身份特殊，倒是没有被拦在外面。

进到尚书房后才发现，这来的人可真不少。

右侧站了八个人，是成德帝的几位子嗣。

成德帝育有九子六女。其中二皇子早夭，三皇子早年似乎“涉嫌”谋反，被封了个王爷软禁在京城郊外的别院中。剩下的七位皇子都在这里了。

五皇子天生痴愚，不堪大用。七皇子和八皇子为一母同胞，其母族不够强势，朝堂势力薄弱。而九皇子已上得仙门，且与大皇子同为周氏一族。所以，理论上，下一任天子就应该是在大皇子、四皇子和六皇子中了。

而他们三人之中，四皇子投身靖西军，虽手握兵权，但京中势力却早已被瓜分；六皇子出生太晚，只能联合书院和新党，根基太浅。反观大皇子，朝中经营数十载，朝堂之中大部分权贵，以及皇室宗亲都隐隐支持他。

在世人看来，待成德帝宾天后，大概率就是大皇子即位。即便成德帝不认同，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

成德帝六位公主中四位均已出嫁，剩下的两位公主中，明玉公主宋清玉没有在场，只有清荷公主宋衣若好奇的站在最后的位置。

段萧生三人进来后，几位皇子都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站在最末尾的清荷公主看见杜玉明后眼前一亮。

段萧生瞟了一眼杜玉明，看到他似乎尴尬的别看了目光，心中大致明了发生什么了。怪不得杜玉明对于宫中几位公公那么熟呢，原来问题出在这里了。

与几位皇子们相对站在左侧的，则是宰辅庞大人和六部的几位尚书大人。最末尾则是那位不着调的国师，看到他们进来，还很热情的挥手打招呼。

“皇上，钦差齐大人带到。”冉向杰说道。

“嗯，退下吧。”

冉向杰起身，却不是退出尚书房，反而是站到了一旁。

“小姑娘，听说你这两天查到了不少东西？能给朕说说吗？”

“好啊。”齐欣婷没过脑子，高高兴兴的就要回答。

还是段萧生赶紧拉了她一下，齐欣婷才反应过来。赶紧控制住自己，按照刚才路上段萧生和杜玉明说的，把这两天查到的东西给说了出来。

其实，成德帝早就听冉向杰说了他们查案的经过，几位尚书、皇子们也都各自有各自的途径得知。但怎么说呢，虽然明明知道大家都知道，却还是要假装自己不知道，要让齐欣婷告诉他们之后他们才能知道。

现在就是这么一个局面。

或许，唯一真正不知道事情经过的，也就只有宋衣若了吧！至少她现在听得津津有味的。

“所以，下一步。只要找到那些‘九年六个月’前上任的郡守、知县们来问一问，他们到底为什么涂改了县志。差不多就能找到幕后主使了。”

“竟有此事？朕的江山竟然被侵蚀的如此千疮百孔？”

齐欣婷故意省略了“虎符”的存在，只说是有那么一伙人当年逃难至地方。不过，“突然”听闻此事的成德帝，仍旧是怒不可遏。指着吏部尚书，骂了他一个狗血淋头。

但毕竟当年的吏部尚书已经告老还乡了，成德帝如今只是迁怒而已，没骂多久就了没兴趣。

“责令，刑部、吏部即刻传信，凡是涉及到当年一案的各地知县等，于十日内全部回京接受审讯。违者，当以抗旨不遵论处！”

尚书房内，所有人都吃惊的看着成德帝，就连宰辅庞大人也是如此。原本以为能依靠这件事，拖上至少一个月，一切等武威侯一案盖棺定论再说。结果成德帝这一句话，就让他们所有算计都得推倒重来。

“皇上，此案涉及官员太广，若全部调至京城，恐各地政务都会瘫痪。而且，往返一次，至少也需要十余日，再加上通知到位，恐怕大半官员都到不了。”庞宰辅说道。

“哼，朕不想听你们的解释。别以为朕不知道他们都在干什么，还政务瘫痪？恐怕是没了他们指手画脚，各地政令还能快上不少吧？”

吏部尚书偷偷抹了一把汗，虽说不至于所有官员都如成德帝所说，但至少这一拨人大多都是如此。

“还有，时间不够？用烽火阵传信，这不就够了吗？”

烽火阵能瞬间传递信息至对应的接受法阵处，但每次使用都要消耗大量灵石，基本都是用于传递紧急军情的。

“皇上，这不妥。烽火阵消耗过巨，按理只有生死攸关之时才可启用。”户部尚书道。

“混账，朕的护国大将军就要含冤而死了，还有什么比这更生死攸关的。”

成德帝将桌上的砚台扔了出去，在地上撒出了一大片的黑色墨汁。成德帝脸上也露出了悲愤交加的表情，两行清泪不断的流下。

“皇上息怒，保重龙体啊！”安公公赶紧过来给成德帝安抚。

台下众人全都懵圈了。这成德帝难道是真的想为武威侯平反？

这演戏也没这么演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