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历十九年，十二月二十，大雪。

距离武威侯定罪，还有十天。

段萧生和齐欣婷从小就生活在南方，没见过下大雪。即便是山上，最多也就是一些米粒大小的冰片，落到地上就化了的那种。哪里见过这种拳头大小雪花到处飘。

段萧生还能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齐欣婷则像个刚摘了链子的傻狗一般，满地撒欢。

顺带一提，昨天齐欣婷睡觉的时候，完全不知道下雪了，结果今早却莫名其妙的早早醒了过来。难道是梦里就知道下大雪了，要早起来玩儿雪！不得不感叹，她这奇妙的感应！

“哇！好大的雪啊！”齐欣婷刚穿好衣服，就直接冲进了院子里，高兴的在地上打滚！

“欣婷，你小心点儿！”司婷赶紧提醒道。

“为什么天上会掉这么大的雪花啊！”齐欣婷明显没在听，继续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司婷不是很理解齐欣婷这种从小没见过下大雪的孩子此时的激动心情，不过看着齐欣婷这时候高兴的样子，她这几日以来心中的阴霾也散了不少。

于是乎，她偷偷的弯腰抓了一把雪，揉成了一个团子，趁齐欣婷不注意，朝她扔了过去。

正抓起地上雪花往天上吹的齐欣婷突然遭到偷袭，一下子转过头来。

“谁？！”

然后就被下一个雪球直接命中面门。

“啊！”

看到司婷弯腰开始做起了下一个雪球，齐欣婷也学着抓起一团雪给扔了过去。不过毕竟没打过雪仗，没把雪球压实，飞到一半就散了。而此时司婷第三发雪球也扔了过来，打到了齐欣婷的身上。

“萧生，你快过来帮忙，司婷她欺负人！”

段萧生没有过去掺和，自己端起了丫环送过来的热粥喝了起来。

玩了好一会儿，两位姑娘终于停了下来，走过来一起吃早饭。倒不是说她们玩儿累了，筑基修士的体质还不至于这么羸弱。主要是两个人玩儿，没一会儿就没啥意思了。

“玩儿雪真有意思，司婷，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玩儿法。我记得以前听说过什么冰雕？”

“冰雕有点太麻烦了，而且现在池子里的水都没冻起来，至少还得等个十天半个月。不过，这雪挺厚实的，倒是可以试试堆雪人。”

“堆雪人？用雪把人堆起来？”

“不是，是用雪堆成人的形状。”

“哇，那好有意思！走走走，我们一起去堆雪人……”

这时候，一个家丁走了过来告诉段萧生，冉向杰等人已经在府外等着了。

齐欣婷看了看段萧生，又看了看司婷，很是为难。

段萧生想了想，说道：“欣婷，要不今天你就留下来吧？”

今天应该不会跟前几日一般到处奔波，齐欣婷休息一天也是可以的。

“不！”没想到齐欣婷一口回决了，“走吧，我们还是先办正事。哦，对了司婷。雪人就交给你了，晚上回来看你能堆成什么样！”

说着，齐欣婷还很挑衅的做了个鬼脸。

尽管知道齐欣婷是在给自己找事情做，司婷还是气势汹汹的回应道：“哼，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

“段大人，这里就是梓明侯的府邸了。”冉向杰说道。

通过宗正寺的记录，如今在颐养天年的阵法师还有四位，都居住在皇城府邸中。有三位都是很普通的待遇，唯独有一位被封了侯。

这侯爵之位是梓明侯从宗正寺离开后追封的，只是个名誉爵位，自然比不得武威侯的实权爵位。不过，毕竟是个侯爵，受封的宅邸还是很符合其身份的。

不输武威侯府的大小，而且在宫城之内，甚是气派。

门房通报之后不到一炷香时间，管家就赶紧出来迎接众人，将他们接到了正厅之内。又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梓明侯才在丫环的搀扶下，慢慢的走了过来。

看他衣着还比较正式，似乎也不是一般居家穿着，就像是得知众人来此后，才赶忙换上的。

“侯爷，未能提前通报，还请您恕罪。”段萧生开口道。

“哪里哪里，段大人贵为钦差，不用顾忌这些繁文缛节。”

“那就多谢侯爷体谅了。”

“不知段大人，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是为了向您了解一番‘龙钩’。”

从梓明侯刚走入正厅，段萧生就开始了对其观察。从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甚至是手指的颤动，都被段萧生看在了眼里。

尤其是提到“龙钩”后，他更是全神贯注的注视着，想要确认梓明侯到底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龙钩’？是城内大阵出问题了？”

梓明侯的略有些震惊，但反应十分正常，并不似提前知晓的模样。

“侯爷误会了，并不是守城大阵出了问题。是另一起案子牵连到了此事。”

梓明侯没有追问下去，他都这个年纪了，自然懂得有些事情是不应该多问的。

“段大人具体是想问什么？”

“关于‘龙钩’，您能详细说一下吗？当然，若是有什么皇室机密的，您也可以先不提。”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要是退回去二十年，那肯定是机密，但是现在灵气潮汐都来了，很多东西也就不是秘密了。”梓明侯开始了回忆。

“据我们这一脉的记载，‘龙钩’是四百年前怀仁帝归来时留下的。因为迁都到了长安，所以怀仁大帝就亲自布设了我们的守城大阵，并且还从皇室中选了一些人，留下了一些阵法的书籍。让我们日后若是万一法阵破损，自己也能修一修。

“也有说当年选的人不只是皇室中人，只不过后来都被联姻招成了驸马，呵呵，所以也就成了皇室的人了。”

“那，怀仁大帝有说过‘龙钩’是从哪里来的吗？”

“这个倒没有，反正是大帝留下来的，我们也不好深究。”

段萧生点了点头，估计怀仁大帝也是从哪里找到的吧！简化的图腾还有可能是阵法大家自创的，但像“龙钩”这种复杂且复古的图腾，几乎可以肯定是源自某个上古部落。

“当时怀仁大帝找了四十九个人，寓意是‘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当然，老夫觉得，估计是当时就只有这么四十九个人入得了大帝的法眼。

“后来，我们就把这‘四十九’的传统流传了下来。我们这一脉，有资格学习护城大阵以及‘龙钩’的，永远都是四十九个人。只有当某个人死去后，才能重新选出下一个人来。”

“四十九？侯爷，您说您这一脉永远都是四十九个人？”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可我昨天从宗正寺查到的名单上，只有四十八个人啊！”

这时候，梓明侯的脸色瞬间变得不是那么好看了。

“这算是我们这一脉的一个丑闻了。五年前，有个叫宋同庆的后辈，被我们给踢出族谱。他就是那第四十九个人。”

“踢出族谱？”这可是皇室族谱啊！

“这事知道的人不算多，知晓内情的人多半也都不愿意到处讲。今日老夫可以告诉诸位，但也请诸位不要外传。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众人当即保证，绝不会乱说。这可是皇室家丑，乱说话可是要杀头的！

“段大人应该看出来了，我们这一脉选拔很是讲究心性。毕竟‘龙钩’加上阵法，光是学个大概就得要二十多年的功夫。心性不够的话，是耐不住寂寞的。

“但是，总也还是会有看走眼的时候，宋同庆就是这么一个孩子。小时候，他就表现出对阵法一道的天赋，可总是不爱说话。对于皇室来说，这可能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对我们一脉来说，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在经过了一些测试后，他就被我们当做了备选。后来，没过两年，一位长老去世，他也就顺势被我们吸纳了进来。

“起初的时候，他也没什么特殊的，跟着其他孩子一起学习、生活。除了不怎么爱说话外，基本没什么不一样。

“后来，到了二十多岁的时候，他的天赋彻底激发了出来，早早的就学会了守城大阵的布置法门，并且已经可以独立检查修补法阵了。”

段萧生听得很认真，当听到了宋同庆二十几岁就能独立布置法阵之后，似乎就已经猜到了什么。

“可就因为如此，同庆这孩子，最终走上了不归路。”

梓明侯摇了摇头，有种怒其不争的感伤。

“因为他能力出众，所以就有长老提出可以提前结束学习，尽早开始正式接手巡查守城大阵的工作。这个建议，没什么人反对，很快就通过了。于是乎，在没有经历过心性打磨的情况下，同庆加入了宗正寺。

“那是同庆从小到大第一次接触到外面的世界。

“在我们找到他之前，他父母就因为他太过‘愚笨’，把他终日藏在家中，不见外人。我们吸纳他之后，他也是常年在村子里学习，每年只有过年才回家一次。

“他就像一张白纸一般，还没接受过外界的洗礼。当时我们也没想太多，这么多孩子都是这么培养起来的，也不会为同庆搞什么特殊化。但是我们没考虑到的是，同庆是唯一一个即使被我们吸纳后，还会受到父母排挤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