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其实是有名号的，花白发色者唤徐文清，半大孩子叫作徐武甯，但是这两人在清风坞更多还是叫的诨号，这大的呢叫鼬子，小的叫葫芦。二人来这儿地，估摸着也有三年了，但是从哪里来，以前是干什么的？也无人知晓。

又说到二人往渡口赶了去，这一路上还真无人拦阻，自黑幕处到渡口也不过一盏茶时间，一路上二人走走停停，左顾右盼。却是操错了心，路上并无埋伏，一行人终于是到了渡口。清风坞外是条极广的大河，寻常武者提纵之术欲过此河不过妄想尔，若非是已就先天，周身气窍与天地相应，以微末元气引动天地而使元气消耗骤减，那是万万过不得的。

二人到了渡口，摆船的人家尚不在此处，许是去了对岸，二人摸出张符贴在桥头一处黑纹上，便在一旁候上了。到了渡口，徐文清长松口气，问道：“乖儿子，你说咱两这怎么就往渡口走呢？”这矮葫芦此时完全没了正形，喘着粗气“老爹，我问问你，你觉着这清风坞可正常？”www.qixinyuan.com.cn 米妮小说网

徐文清沉吟了会儿，道：“这地怎么的不正常，除了那县令大老爷，都挺正常的。这不是个出奇的地，也不像有出奇的人。”徐武甯笑了下，又收住了声：“哈，唔……你说大老爷一个史官怎么就来了这地界呢？”“这？这不是朝廷安排吗？我怎知道啊。”徐文清楞了，接着葫芦又说到“老爹你不常出外勤，多是在城中处理事务。自是不知，相信很多人也不知。我这三年来，看着清风坞往来的人口，这进进出出的侠士，发现了很有趣的事儿。”接着从腰间摘下了葫芦，一口度下去，又道“你看着大泽，往往来来，渔家不甚其多，为何初入此地却全是一人摆渡？”

“初入？”徐文清摸了摸头。

徐武甯嘴角抿了下“对，还记得吗？”又问道徐文清，徐文清眼朝斜上方看着“记得，初次来时是一个老人家来着，船划的平稳，但每次出船总见他在对岸，后来便少坐他的船了。”“对！就是这一点！我问过很多来这儿的人，但是无论是谁首次来，必是这个老人家撑的。”说到这时，徐武甯一拍手，不由说到“更为奇妙的是，我记得我问过两人，他们乘船的时间相差无几，两人却是完全不识得对方！这只能是一趟船呐。奇便奇在，他们都言说是同一个撑船老爷子，却不认得对方。”

“恐怕当时人多，不识得也不奇怪。”

他又道“如这二人此般之事尚有许多。也非是个例了。”

徐文清呆了“这……这……，老爷子怕是，怕不是个妖怪吧？”徐文清没管他，搓了搓手“这甭管他是妖是鬼？这些年了你可看他害过半条人命？我倒觉得那两人都没说谎，我觉得这老人家可出奇的很。老爹可知你那县令大老爷来了多久？有五年吗？据我所知，这老爷子可待在这几十年了！”鼬子又是摸了摸头“那便算这老爷子厉害罢。与我们逃生又有何关呢？”葫芦嘿嘿一笑“自然是有把握的，我反正没听说过有人在他的船上出事。”

“这……就凭这个我觉着不好说，人家可能是厉害，但不见得不会对咱爷两做啥，咱两的小命被别人攥手里可不太好。”说着，自己也度了口，又递回去给葫芦。葫芦接过，啐了口唾沫，眼神望着前方广阔的河面“他大概率不是探子，况且，咱两也没得选择。”此时江面阔广，雁荡鱼跃两三声，想是雁徙南水东流，半分不由人。

徐文清看得出奇，直起身来看着“切，可别这挫自己锐气，待来个十年八载，倒叫这些活了几百春秋的老怪物不得好受！”说着，又回过头“那几妖亡时，凭何朝着这方向去？莫非妖族水性皆好，不过也游不出去呐”徐武甯听着“那个方向，是谁来的方向？那里有啥？他们肯往那里走想来必是有把握的，人家是妖，可不是芍。我

（本章未完，请翻页）

观她报案时脸面尽是被遮住的，双手的广口大袖一堆叠在地上，你能看到她在做什么吗？她每次说到‘老爷’时，必有伏起动作，想来在刻画什么，人家恐怕也未必是庸手，吃得他那一手乾坤禁还能脱身也不是简单货色。我只是没想到她饶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还是抓咱两的，真是稀奇了，怎寻的这里？都说妖精的鼻子灵，还真挺对的……”徐文清看着河面，听着徐武甯絮叨，看到了远处一片黑雾，忙起身来，提了把徐武甯，手向身侧捞去，兵刃立现。葫芦被提起来脸上满是不满“唔，这无事的，妖从来都过不了这河的。”嘴上说完，又坐了下来，而提着剑的徐文清竟然也随着他坐下，剑晃然消失了，又见得那片黑影将到坞口，竟是全部跌落下来，栽在了水中，沉了下去。

“这有妖兵，恐怕对岸不太安全，还是得过河吗？”徐文清坐着，像是改变了主意。“得过，邪宗此次抓捕我两，虽有先天，我更倾向于他是偶然得知，除了妖怪竟再无强援！我想妖兵只是想抓住那几个妖怪罢了，应当不会为难我两，十二妖应当不会再用渡口，它们有其他出城之法。有可能是曲径或者阵盘，应是阵盘，它们要是有这实力开辟曲径应是可以屠尽包围陈宅的官兵，根本就用不着逃。”说话间，却不知船已到了，那摆船的人家瘦骨嶙峋，穿着短衫，耳朵向后贴着，眼睛眯起，人笑呵呵的，朗声道“渡船到嘞，过船可抓紧些呐。”徐武甯站了起来，对徐文清说：“我知道这很危险，一旦失算咱两可能尸骨无存，可这地方无论如何也待不得了，过不了两日，这里会有源源不断的江湖人来抓咱，有正有邪，有坏无良，我们得乘现在，而且我也不是没有脱身的办法，只是得船到时才知须不须用。走吧，此去一路，虎山行必有生机，面恶狼不斗怎知不敌，走吧。”

二人站了起来，一前一后入了船蓬，便叫老人家出发了，徐武甯看着水面，似有所思；徐文清看着远城，似有所思。老人撑船很稳，感觉不到颠簸，不消一会儿，便到了对岸。飞鸟乱空，黄叶飘荡，岸上全无声响。徐文清一把栏住葫芦，先一步往前探去，霎时数名妖兵越出，合围而攻，徐武甯没急着出去，他知道徐文清的实力，应当可以周旋片刻。他回过头来望向撑船的老人：“老爷子，可否容我片刻言语？”老人楞了，眯着眼睛笑道“可以，可以。”

“老爷子来这地界得有好些年了吧？”葫芦问。

“唔，得让我想想，不多不少，刚好42年，这撑船的日子过得可真快呐。”老人摩挲下巴，挠了下胡渣子。

“哦哦哦，42年呐，那可真是好久一段日子呢，不知您今年寿庚几何呀？”葫芦又问，眉头皱了起来。

“哎哟，可别叫我老爷子，都叫老了呢，哈哈哈，我今年呐，才68岁也别说这些套年龄拉家常的话了。”说着，白发重黑，衣服不知何时变换，脸普通得紧却年轻许多，便像个二十岁青年，嘴角含笑“别人都叫我，长谷医，清风度幽，细雨泽田。你这后生怎么看出来的？好是不得了，也才十余岁，嗯？怎生得如此小！八岁的小娃娃。”后面又看向徐文清，心里了然须得加快速度。又哈哈笑了两声，道：“你可得快了，外面那家伙可支持不住了，再磨下去……”徐武甯又怎会不知，鼬子伤痕累累，他也精神萎靡，实是提不起气力，而徐文清在外面无声之界，虽无性命之虞，也只是追兵并非邪宗罢了，但人妖本不两立，要想安然通过，也不过是痴人说梦。徐武甯此时单膝跪下，看向长谷医：“先生助我此关，他日我父子两人必鼎力相助先生！”

“哈哈哈哈，你个小娃娃，我不过清风坞口一撑船老叟，伴晚霞而栖船蓬，那得人相助？”说罢便欲转身，徐武甯急道：“枯木逢春！”先生转头，愕了。又道“我听先生口中道，清风度幽，

（本章未完，请翻页）

细雨泽田。然石门上，字成两排，风格迥异，武势不同，先生长谷医，本当在稽山常谷，偏生跑来这个小地方撑船摆渡？我知您在等人！在等‘枯木逢春’罢！”长谷医回头来，继续看着他“你要我助你，单单是这些怎么都是不够的。”

“我知是不够，先生等了这久，想来还会等下去，先生还能等几年呢？等不了了又如何做？我不知道先生能否助我，但是我父子二人愿保证，此番先生与我以粟米，我报先生以馔玉。”说着，看向徐文清，徐文清此时血染周身，还是被合围着，只是妖兵更多了些，落叶地上满是妖怪尸体，也不知来了几波死了几波。长谷医知徐文清拖不得太久，此地妖兵甚多，暗处尚有大妖未现身，徐文清能撑到现在不过侥幸尔。道“我如何听信你一言，你也并无与我交易之资，可知？”徐武甯一听，知是有门“先生助我，不过举手之劳，若我十年之后尚能苟活必定是有资格了，这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先生大可放心。”长谷医又到“何以为证？”

“立誓为证。”讲罢，指割掌面，血洒江岸。长谷医看他一眼“我同意帮你，不过有几点还需更正。一，我要你们助我，也可以说是你；二，不在一旬而在八年后，可有异议？”

徐武甯低下头，口中喃喃。又道“可，八年就八年。请先生护佑我父，出手罢。”长谷医道“自然。”一跨步，就现在无声界中。长谷医喝道：“神州铁律，妖不得入，死来！”一挥手，便只听得坠地之声连绵不绝，他信手一拖，手上是红光熠熠，另一只手青光平柔，只见青光一闪，徐文清伤势尽愈。又说一声“此妖血于武躯大宜，送与你。”又是一道红光送入徐文清，朝向船走去，行进间又慢慢变成了撑船的老叟，徐武甯方下得下船来，事情便已尘埃落定，老叟边撑船，边道“小友还请记住，八年后，泽岸相见。”不稍一会，河面已不见他身影。

徐文清站在徐武甯后“他这般修为，怎会撑船度日呢？”

徐武甯抓着他的袍子，袍子孔洞，划痕遍布“不知道，也许他认定了在这儿必能遇自己想遇之人，他真是幸运。”接着又道“我看过卷宗，紫金山一战，陨了两尊道果。而他在此战后再没出现过，没想到竟藏在了这儿。恐怕这也是官家遣一榜眼来此之目的。你倒是因祸得福了。”

“他既说是八年，不也得给我些好处？你是许给人什么好处了？不过他究竟做什么就不好说了。人家估摸着有梦做呢。咱两可没梦做，我现在该去哪里都毫无头绪。”徐文清看着船渐远，不知想的什么。

“我思量着我们得绕一圈，绕过这几个虚伪正派，邪宗，到了西域，西域小国割据，人多眼杂可混淆视听，小心着些，能安然过上几年。再过上几年，先天敢来寻我们的便少了，道果现在江湖拢共也没几个，不用堤防。”说着，低下的脑袋抬起来，看着徐文清“你说，我们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怎的会如此朦胧，不见来路，邪宗又怎会如此不折不挠。”徐文清揉了下徐武甯头发“想这多干嘛？万般过错也不是我们的过错，就像那长谷医，他撑了四十二载船，不外乎守着前尘旧梦尔，咱两无这忧患，不比他潇洒快活？”

“话是这么说，但是有这些东西总归是像个人些。”说罢，头又低下了。徐文清拉着他的手“先走罢，打了这久，天色也不早呢。得寻个客栈歇歇，那些东西以后都会找到的。”只见飞鸟横亘落日，二人朝着夕阳，人影照得极长。

“我们要去哪里啊？鼬子”

“先往生苗地走，走过它，我带你去看大江，再看看我出外认识的小兄弟。”说着，徐文清抚了抚徐武甯，温声和语“放心，万事无忧。”

是谁道天潇潇而目有界，生有涯仍需开心颜。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