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寒冬腊月，乌云密布的夜空下，绝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下，寂静的陈家村里头两个模糊的黑影沿着土墙亘穿行，悄然无声。

有几户人家饲养着看家护院的田园犬，可是奇怪的是，此时此刻，那些嗅到两个黑影身上气味的看门犬无一不瑟瑟发抖，低声哀鸣。彷佛黑影身上的气味是它们天生的天敌。

隐约之中，两个黑影向着村西方向潜去。

村西，零星坐落着几户人家，周围多以农田环绕。两人穿越田间发出的悉悉索索的细微声响，引起牛棚中，一头枯瘦老黄牛的注意，它抬起头来，默默注视着。

一整轻风拂过，忽然一个平静的声音在老黄牛耳边响起。

“牛哥，晚上好呀，请问那边在干啥呢？”

老黄牛目不斜视，并不搭理声音的主人，还甩了甩尾巴，像是在驱赶牛蝇。

“咳咳，我知道你听得懂，看得见。这不，春天马上到了，我在你们村的东边山谷下好像看到了一些嫩草已经开始冒头了……”

老黄牛终于转过头看向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一只鬼。

顿时老黄牛觉得有些惊讶，在它的生命里见过了不少鬼，大多鬼都是黑气缭绕，张牙舞爪的厉鬼，或是缥缈虚无，死气沉沉的游魂。但是这只不像是厉鬼，也不像游魂，像蛇一样的尾巴盘坐在牛栏之上，用手支撑着脑袋，浑身散发着淡淡的荧光，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异样感，不过看上去应该无害，有些紧张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哞哞哞……”：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俺也不是很清楚，但是这两个人身上有令人讨厌的气味，那几条爱凑热闹的狗都不敢叫了，看他们要去的方向，应该是陈安生兄妹家。”

果然，无利不起早，黄牛也一样。

“讨厌的气味吗……这大晚上偷偷摸摸的，看来是要做什么坏事啊，有好戏看了。对了，你说的陈安生是谁啊？”

“哞～那是一个可怜人，几年前父母失踪，听村里老人说是死了，后来接连倒霉运，今年八月进山里采药，不小心摔破了脑袋，变成了傻子，现在都要靠着他的妹妹照顾他。”

“听起来是挺惨的，那这两个人找上这对兄妹是要做啥呢？”

老黄牛大概是想起明日就能吃上鲜嫩的青草，不知觉的反刍出今天吃的粗劣草料，一边咀嚼着一边说道：“谁，谁知道呢，这年头，什，什么稀奇事都有。”

“也罢，咱们就一起来看看好戏吧。”这只鬼说罢顺势将两手伸到身后，顺势一瘫，两只手竟然撑在了空中，姿态放松。

老黄牛撇了一眼这只言行奇怪的鬼，忍不住问到：“敢问您是哪路神仙？”

“我啊，我就是一只爱看戏的鬼，我叫……咦？我叫什么来着？”

眉角有些好看的鬼仰头作望天状，目露疑惑，双眉紧紧皱在了一起，喃喃自语道：“我是谁啊……我啊……我好像……叫做吴奇吧。是吧，应该是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片广袤的大地出现了一只外表散发淡淡荧光的游魂，起初，他没有自主意识，随风飘荡。在其他游魂，鬼怪和通灵的生物看来，他虚幻的如同一阵云烟，好似一整风就能吹散，但没有目光会多在他的身上停留，在这年头，游魂随处可见，见怪不怪。险峻的山川，潺潺流淌的溪水，喧闹的城镇，都有短暂出现过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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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渐渐的这只游魂慢慢的开始拥有了自我意识，身体也愈发凝实。

他不再随风飘荡，开始有选择的到处游历，当然，也有很多地方这只游魂也没办法去，他有时候会感受到莫名的威胁，潜意识里驱使着自己远离那些地方。

一日，喧闹的早市中，吆喝声不断。他飘坐在贩卖包子的摊位中，忽然开始思考，他是谁。于是他用了他们的语言询问了许多两脚行走的生物，但是他们都不理他，彷佛他不存在一样，失落的他飘到湖边，喃喃低语：“我是谁……我是什么……”

“你是一只鬼”

湖中的一只通体红色的金鱼说道。他低头一看，平静的湖面倒映蔚蓝的天空与白云，唯独没有他。

“呵，原来我真的不存在。”

……

后来的日子里。

看“戏”，成为这只鬼的一大乐趣，特别是两脚生物的戏，称为“人”的生物中爱恨情仇是不变的主题，百看不厌。

吕家老婆勾搭了隔壁的王大夫，吕家男人看病时突然暴毙……小镇上的刘大人借旱灾之名向朝廷申请十万石粮食，以予施粥，被灾民们奉为再生父母，却不知道他变卖了七万石粮食，充盈自己的口袋，既得了名声又赚的盆满钵满……等等这般看的这只幽鬼拍案叫绝，赞叹不已。

某日与一只野狼分享他看过的一些好“戏”的时候，野狼听得津津有味，赞叹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这只鬼表示赞同，并受到了启发，于是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吴奇”

……

看着名为吴奇的鬼突然一会面露思索，一会抓耳挠腮，很不正常的样子。

老黄牛停止了反刍，有些僵硬地扭过头，悄悄的向旁边挪了两步，“哐”的一声，牛角撞上了牛栏杆……

两个黑衣顿时停下了脚步，屏住呼吸，精神紧绷的向牛棚的方向看来。

“娘的，吓老子一跳，这该死的牛，等到事情办完了，非要宰了吃了不可。”其中一个体型壮硕一些的黑衣人低声骂道。

“嘘……小声点，不过是一只牛罢了，我可告诉你黄彪，要是被目标发现了，今天完不成这事，那位大人非饶不了我们两个。”

“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了。”名为黄彪的黑衣人不耐烦地转过头说道。他这个大哥什么都好，就是太唠叨，什么事情都要说上一嘴，经常搞得他不堪其烦。

另一个消瘦些的黑衣人黄云知道自己弟弟的秉性，这时候也不再多言，手势示意继续前进。前方三十米便是陈安生的住处。不多时，两人摸到破旧的屋子旁边，透过窗户纸的缝隙看了看，确定卧室了所在后，黄云从怀里掏出了一支管状的东西。在窗户纸的缝隙处，将管子伸了进去，轻轻吹了一口气。

静待了几分钟，确定了管中的迷烟发挥了作用，用刀背顶开了门闩，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

“哇，迷烟诶，这种乡野之地居然用上这种手段，我今天的运气可真不错”不知何时吴奇已经从自我的世界清醒过来，恢复了看戏的悠闲姿势。

夜，变得更沉了。

茅草屋的土墙隔绝了吴奇与老黄牛的视线，吴奇可不想错过屋内即将发生的事情，飘飘然的向陈安生家荡去。

老黄牛目送吴奇离开，心中暗喜…

黄云与黄彪进入房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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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先是拧开一个火折子，仔细观察房屋内的设施，茅草屋不大，一共也就两丈长宽，除了床以外，屋内到处摆满编织竹篮用的竹条与竹片。他们小心的避开所有的器物，小心的摸到床边。

吴奇紧紧趴在窗户上，一张脸死死贴在了缝隙处，将二人的动作看在眼里，暗道看着两个人不大靠谱的摸样，做事倒是不留痕迹。

强壮的黄彪在床前端着火折子照了照，确定了目标，正是陈安生，少年模样，椭圆脸，肤色有些黝黑，长相普通。此刻昏死过去。嘴角还挂着晶莹的口水。妹妹就睡在他的身边，背对着吴奇方向，蜷缩着，看不清脸。

黄彪将油灯递给了一旁的大哥，从身后拿出一捆麻绳，将陈安生从床上扶起，仔细捆绑后，单手抗在肩上走出了房门。而黄云待黄彪走后一边消除两人的脚印，一边拿起陈安生的破草鞋在地上营造出自己走出门的迹象，慢慢退出了房屋，这一切动作迅速，不拖泥带水，想来这等苟且之事怕是干了不少回，熟能生巧了都。

可是这一顿操作下来，倒是把吴奇看傻了，这算什么事啊，入室不盗窃，不杀人，不拐卖妇女儿童，偏偏绑了一个没什么用，还需要人照顾的傻子，这让吴奇百思不得其解。

“对了，他们刚才有说，‘那位大人’，这个大人又是谁，他们又有什么关系？真是令人好奇啊，要不然跟上去看看？可是天色这么晚了，好困。”

吴奇打了个哈欠，面露挣扎。

作为一只鬼，按理是不需要睡觉的，但是吴奇不仅仅要睡觉，而且作息还和人这种生物十分相似，而他从来没有注意到这点与其他鬼不同的地方，毕竟……晚上睡着了也没办法看到其他鬼在活动啊。

踌躇一会之后，他还是决定跟上了黄云和黄彪。正所谓好奇心害死猫，多年后的吴奇回忆起往事的时候，对今夜的决定感叹不已，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他一定……还是会跟上去。

“牛哥，我跟上去看看啊，你在这帮我看看那个妹妹醒过来是啥情况，我明天来找你哦”

望着吴奇的背影，老黄牛的眼角留下了一滴泪水。

两兄弟扛着傻子少年，不原路返回，而是继续往西，走进一片森林之中。冬末春初，依稀还有些白雪覆盖在树冠上，有些融化进大地中，远方的森林透着阵阵幽冷的寒气。

“我说哥啊，你看的那个地方还有多远啊？”黄彪有些急躁的问前方领路的大哥。

“你急什么？马上就到了。”

“嘿嘿，这不是天冷嘛，想着早点回家。”

黄云白了白眼，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看你是想孙家寡妇家里的酒了吧，我可警告你，这件事了结了接下来几天，不要有任何动作，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要是喝醉了和孙家寡妇说漏了什么……”

扛着张安生的黄彪挠了挠头，咧开嘴角：“嘿嘿嘿，什么都瞒不住哥哥你，不过哥哥你放心，我找那孙家寡妇，不喝酒，嘿嘿嘿，不喝酒总行了吧。”

黄云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弟弟“瞧你那德行！”说罢停下了脚步，用手指指了指西北方向大约一公里的地方：“瞧，就是那。”

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去。

雪反射着微弱的星光，山脉的轮廓在星空下清晰可见。

黄彪与一旁的吴奇齐齐转头。

原来是一处悬崖峭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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