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人九随着脑海中浮现的文字，嘴里默念道，长安城往西几千公里处，有个异族叫巴欧族，巴欧族有擅长巫幻术的巴欧术士。

唐天宝三年上元节期间，西市上有个专门画虎的巴欧术士，他画的虎有的在翻腾；有的在扑跃；有的在吼叫；有的在狂奔；有的带着幼仔；有的独自行走......形态各不相同，但都是巫幻妖物。

画中的老虎，性格比较羞涩，喜欢僻静孤独，只可以由一个人独自欣赏，如果聚众赏虎，便会丢掉性命。这个妖物的名字是......

画虎！

设宴赏宝，死于虎口......

陈人九顿时楞在原地，看来祖师爷笔下《平澜妖事录》里所谓画虎袭杀富商之事，描写的正是此情此景。

而且天宝三年上元，就是这个年代，当下时分。

酒醉，掷壶击虎，死于虎口......

陈人九看了眼供桌上碎成几瓣的酒壶。

这酒壶是邱大郎“掷壶击虎”的？

祖师爷如何知道？如何能将案情如此清晰的描绘出来？

祖师爷曾在这宅邸之内亲眼目睹这些！？

难道是祖师爷是赴宴的宾客？

抑或......

陈人九扭头看向小景......但觉不像，又看向门外的张宝与众武侯......

都不应该啊，朝夕相处的，都些什么货色，自己还是清楚的。

忽然，陈人九抬头盯着扯断的吊绳，画虎去了哪里？

有人取了这妖物！

陈人九冲出八角阁大声喊道：

“去！召集所有长安县不良人！张头儿！让弟兄们把这家上下男女老少全都集中到前堂！”

张宝看陈人九有些慌乱，刚要上前再问些，却被陈人九再次的呼喊打断。

“这邱宅上下，围严实了，一条狗都不能放出去！就算把宅院铲平！把湖塘抽干！也得把东西给我寻回来!”

“九哥莫急，九哥要寻得什么东西？”

张宝赶紧问道。

“画虎！虎画！”

陈人九一把扯着张宝来到八角阁内，将悬梁吊画之处的断绳指给他看。

“这原本吊着一幅画？”

张宝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小心问道。

“这里原应有一副虎画，邱大郎之死便源于此画，而且这幅画乃是妖物，制作这幅妖画的巫师应该已经身在长安城内......不管怎么说，先寻得此画，我才能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法术！要快，此人此画来者不善，怕不单单是取一个富商性命那么简单。”

陈人九用最简单的话语将此事讲于张宝听。

“九哥放心，我这就去县老爷那里请命，待点燃望楼，武侯及不良人尽数出动，只要是在咱们长安县地面上，无论画还是人都丢不了。”

张宝抱拳跟陈人九说完，便匆匆钻入细雨之中，领着众武侯从栈桥向前院而去。

只剩下陈人九和小景，八角阁内血光此刻更是多了几分鬼魅色彩，邱大郎那惨烈的死状再看便是比被猛虎撕咬还要骇人。

陈人九此时心慌的紧，他相信宿命，祖师爷既然留符将其传送回大唐年间，就肯定不会只是让他在这个没有方术的世界浑浑噩噩混完余生。

《平澜妖事录》里所载之事竟于今夜成真，完全颠覆了陈人九这几年对这个大唐世界的认识，那“画虎”之事究竟是个案还是一个奇幻大戏即将开幕的序曲，陈人九不得而知。

不论如何，先要查清“画虎”起源。

心中迷惑，便问个卦吧！

陈人九从怀中摸出三枚铜钱，盘坐于地，将铜钱在双手掌中摇出清脆的声响。

待摇晃六下后，铜钱抛于地面，反复六次，陈人九仔细观察着铜钱落地时的样子，口中默默念道：

“阳主过去，阴主未来，乾卦，九二、九四、九五等三爻皆动，取九四爻辞，九二、六三、九四、六五四爻皆动，取初六爻辞......火水未济......”

这便是方术八门占卜术里的“六爻八卦”。

虽说小景知道陈人九擅占卜问卦，但除了县老爷，少有人亲眼目睹其问卦，更不要说还是传说中的“六爻”。

“六爻八卦”源于西汉年间，本应是街头支起幡子的算命先生都会的手艺，但这大唐年间却意外失传了。

至于为什么会失传，陈人九不得而知，中原方术八门在这个时代近乎绝迹。

平日里陈人九小心藏着自己这些半吊子方术，轻易不会拿出来展示，一来怕掌握不好，弄巧成拙，二来也有故弄神秘、玄虚之意。

“初六、六三、九四、六五四爻皆动，取九二爻辞......”

陈人九端在地上，口中念叨着“六爻”口诀。

念罢，左手在外，右手在内，二手心向内，左手大指掐右手子纹，右手大指掐右手午文合抱，陈人九长吁一口，做了一个太极抱拳印。

“怎地如此凶险！区区一介商户被杀，却看到了天下大乱的迹象。”

陈人九眉头紧锁，自言自语轻念。

“陈头儿，问得此卦可有说明你口中妖物的去向？”

小景见陈人九解完了挂，匆匆上前问道。

“我没问此事，问的是大势。”

“陈头儿刚才可是用的传说中上古神术“六爻”，此术如此神奇，为何不直接问妖物去向？”

“嗯？六爻嘛？这六爻啊......你知我不知，你不知我知。吉凶祸福我知，一二三四不知。”

陈人九还沉浸在这凶险的卦象之中，听闻小景问六爻，便随口一说。

“那就说，算不准？”

小景问道。

这种问题简直踩了陈人九的电门，小景这小子居然说我算不准！

“这个怎么跟你说呢？六爻八卦变化莫测，就拿最简单的文王六十四卦的算法，也有八宫六十四卦象，再配上动变干支以及六亲六兽，用神五行兴旺，再看易经的爻辞......”

陈人九忙掰着手指，仔细讲到。

“它就不是算这个具体事的玩意，一件事有多种说法，就比如说咱俩对弈一盘，我胜了，我可以有我赢了，我没输，他输了.他没赢四种方式来表示，带赢为利，带输为不利，那我没输算利算不利？”

小景听着陈人九讲这一套直懵圈，也跟着掰起手指理顺，听陈人九接着道来：

“不管大事小事，六爻可以判断出这事物发展之势，但对所预测之事，只能是明其实质，举其要点、言其概观，对一些细节尤其具体位置、东西很难预测出来，就大概描一个轮廓式的推断。所以六爻就只是用来明阴阳.示吉凶。”

这语速用气堪比百米冲刺，陈人九讲完喘着粗气看向小景。

“那还就是算不出!”

小景幽幽说道，好似故意气他。

陈人九气的差点背过气去，跳起来朝着小景后脑勺就是一个大嘴巴。

“榆木东西，怎么就说不明白了呢！”

陈人九自是有些恼羞成怒。

其实“六爻”并不是完全算不得具体事物，只怪自己学艺不精。

当年陈人九那老爹可是能断生死时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