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求解脱？

不明白这句话意味这什么。

林祈坐在窗前想了半晌，也没有头绪，窗门被阿皮关死，并且不断叮嘱—不能开窗！

阴时将至，百鬼夜行。

林祈路上瞥见的黑影，还有酒馆那些客人的神色，似乎都对这很是忌惮，想来都是妖物，狰狞可怖，可这妖竟这般怕鬼的？

“阿皮，你方才可是拿我兑了你的旧账？”

林祈回过头来，望着床榻上懒懒躺着的三角脑袋。

“嘿嘿，是了，是了，阿皮的账就此还清。”

“我不懂你们这些妖物了，你是妖，我是人，人妖互不相欠，可是你拿我还了你的旧账，可见，你是欠我的！”

还未等林祈说完，阿皮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那只大眼睛瞪了极大，“胡说，阿皮从不亏欠于人！从不！”

“即是不想亏欠于我，那好，我问几个问题，不可敷衍我，如此，就算两清了。”

“呵！阿皮不亏欠于人，可以。”

屋子里，烛火逐渐明了起来，想来是外面彻底黑下去了。林祈转过身子，对着靠在床榻旁的阿皮，烛火照在那张清秀略显稚嫩的脸上。

白衣少年开口了，“既然从前也有外人来，那他们现在在何处？”

“那些外人，去了九幽城，便再也没回来过，掌柜的说，大概是死在那里了！”

“九幽城？那是什么地方？”

“那不是什么地方，也无处可去，那里凶险至极，无数恶鬼和魔兽盘踞于九幽。”

“他们为何要去九幽城？”

“掌柜已经说过了，自是符法和仙道。”

“符法，仙道。”林祈轻声重复着，忽的想起九幽河上摆渡老者，黑袍上分明绘着符文一样的纹路。

可见，就是所谓符道之法了。

“那...何谓解脱？”

“呃......”阿皮一时闭了嘴，老半天才回道：

“阿皮不记得是如何来的了，只知想要离开这里，大概，这就是解脱吧！掌柜说，这里是虚无之地，外面的人鲜少进来，这方天地诞生之初，已然不可考。

他们都说这是牢笼，我们都是里面的囚犯，所有人都想要出去，包括九幽城的几位大人。据闻，那些可是活了上万年甚至更久的老怪物了。

这里有妖，有鬼，自最初的那些妖物老祖进来后，演化至今，已有无数种族林立于此。”

“竟是自演的一方天地。”

闻此，林祈逐渐明白自己所在之处，可是依旧不明白为何自己从荒山之洞中，来到这里。

“九河令....九幽河篇....”

彻底冷静下来的林祈忽然想起自己入定前，所看的那卷九河令，卷中大片空白，卷首唯有九幽河开篇。

隐隐中，有了许多联系。

“不行，需想办法离开此地。是了，我在入定之时入了九幽，我便入定出去。”

林祈立刻盘膝坐下，默诵星隐法诀，心神入定，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林祈缓缓在很开眼眸，周遭已然昏暗。

“出来了？”林祈喜道。

这时，一道身影冷不防举着一盏微弱烛火，盯着三角脑袋凑在他的面前，“阿皮，方才屋里刮来一阵阴风，烛火全熄了。”

林祈惊得一巴掌排在阿皮的脸上，“什么鬼！”

他坐在原地大声喘气，还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烛火幽微，照见四周，还是在厢房之中。

阿皮捂着脸，大叫道：“痛！痛！痛！”

“对不住，是你吓着我了....我胆子一向就小！”

林祈站起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忽然觉得屋子里变得阴冷，不是从哪里灌进来一股阴风，刺的骨头都在颤抖。

“怎么回事，屋子里的烛火全熄了？”

他接过阿皮手里的蜡烛，往屋里照着，看见窗口漏开一个小口，想要去关上，却发现地上有一张黄色老旧的符纸，破碎成两截，躺在地上。

林祈伸手捡来，勉强将符纸凭借在一块，中央朱笔绘这符文，他觉得有些眼熟，“这是....”

“辟邪符，专门贴在门窗辟邪用的。”阿皮说道。

“啊，是了，我就说是过的，跟那老头身上见到的很像。”

林祈终于明白为何为觉得眼熟了，但下一刻，屋里的两个人都瞬间静了下来，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面对面相视了半会儿。

“呃...辟邪符破成这样，掉在地上，还能...辟邪吗?”

林祈终于发出灵魂的拷问。

后知后觉的阿皮，突然双手抱着脑袋，尖叫道：“肯定不能阿！啊！阴时！啊！百鬼！啊！完了完了完了！阿皮完了！”

他在屋里跳起来，然后一把夺过纸符，往嘴里添了两圈，粘好来就往窗上贴去。

外头正刮来一阵猛烈的阴风，两扇窗户啪的一声，生生吹开，破旧的纸符在阴风中燃烧成碧绿的火焰，最后变作灰烬吹散。

阴风呼啸，林祈感觉肌肤上就要凝成寒冰，彻骨的冷袭遍全身。屋里烛台桌凳，顷刻掀翻，噼里啪啦地倒在地上。

“符没了！符没了！阿皮完蛋了！”

阿皮将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地喊道。

蛤蟆老仆突然破门而入，拎着一桶黑狗血，哗的一声，尽数泼在灌着阴风的窗口，然后迅速将窗户紧紧关上，掏出两张辟邪符，胡乱贴了一通。

至此，那阵阴风作怪之动静，才总算小了下来。

“笨蛋阿皮！”

后面，狐狸掌柜捏着烟杆子进来，恨恨地敲了敲他的三角脑袋，“笨蛋阿皮！这屋子一直是你住的，辟邪符竟然不记得更换！”

阿皮见到掌柜上来了，笑的跳起来，拍手叫道：“好耶！得救了！笨蛋阿皮！笨蛋阿皮！”

蛤蟆老夫将屋里烛火重新点亮，四周明了起来。

林祈还未舒完半口气，砰地一声，窗户外再度传来一阵沉闷的撞击声。

砰！砰！砰！

鲜红的黑狗血溅射在墙上，窗户上，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浓腥的血气，窗子外面似乎有东西在想要闯进来，方才的两张符似乎没有发挥太大的作用。

“怎么会！这些黑狗血和辟邪符可能顶不住了！”掌柜感到不妙。

这般情形，许久未曾出现。

“外面都是什么？”林祈纵是很慌，但此时已然稳住心绪，开口问道。

掌柜凝肃道：“九幽孕育万物，却无轮回之道，死后便只能化作鬼物，万载来，鬼物渐增，每逢阴时，便有百鬼夜行，久而久之，这似乎成了九幽的规矩，外面那些自是嗜血的阴鬼，他们想要闯进来。”

林祈望着窗上的辟邪符瞧了好一会儿，似是想起什么：“有符纸没有？”

“怎么了？身上尚有一些。”掌柜不晓得林祈为何突然这样问。

林祈道：“你们这符不对！朱砂，符纸，我来试试。”

掌柜闻言，不敢耽搁，连忙将取出一沓符纸，递了过去，“朱砂恐怕还得下面去取。”他转向蛤蟆老仆，“阿财，下面取些朱砂来！”

“来不及了！”林祈在案上取来一只毛笔，沾着地上黑狗血，“就用这黑狗血代替吧。”

林祈自幼在天机阁观星楼里读过，楼中道藏甚多，自然也有些符箓之法，当时只觉得是一些讲话骗人的把戏，但闲着无聊，也曾照着书上记载，凝神绘符，全然当着涂鸦玩玩。

他极力力想起之前在九幽河上，黑袍老者身上出现的辟邪符，那道辟邪符虽与面前的辟邪符很是相像，但是他总觉得有些出入。

“是了！这符中间勾连之处、结尾落笔之处，走势完全不同。”林祈想道。

林祈神思玲珑，符纸上笔走龙蛇，全然一气呵成，也不顾得有用无用，捏着符纸一巴掌拍在鼓起来的窗上。

啪！

空气陡然凝固了一小会儿。

砰！砰！砰！

声音依旧从窗口处传来，林祈大感失望，所有人正准备撤退之时，那张符陡然放出耀眼金芒。

金芒持续了半盏茶的功夫，逐渐消散下去，此刻，窗户已然停息下来，不在动作。众人盯在辟邪符上，符文流转金光，宛如一尊神明，一时万鬼不侵。

蛤蟆老仆和掌柜愣在原地半晌，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不清楚方才发生了什么。

“金色的辟邪符，竟然是金色的辟邪符。”

掌柜口中呢喃着，不可思议地望向林祈。

“哈哈，我可真是奇才也！”

林祈擦了一下额头冷汗，旋即大笑几声，下一刻，烛火竟是无由的灭了一盏，屋里火光暗了半分。

阿皮颤抖着手，哆哆嗦嗦地道：“阿皮，阿皮，屋里进来了一个。”

“进来什么？”

林祈望见阿皮唯一的眼睛充满了惊恐之色，他缓缓将手抬起，指向自己的身后，“进...进来一个，就在...那...”